鄭雨盯著會考成績單。
數學A++，自然甚至全對，國文英文都還行，只有社會……A。
他的眼神釘死在那格礙眼的分數裡。「靠，就差一題……」他低聲嗚咽的瞬間，整個家靜得可怕。
門被推開，媽媽進來遞了杯冬瓜檸檬：「你已經很棒了。」她說得超小聲，像怕踩到地雷。
「很棒？」他冷笑：「C中直接掰欸。A是啥小？沒有+就是廢啦。」
「H中也不錯啊，而且你有科展名次，還能申請數資班……」
「不一樣啦！」他突然鬼吼，喉嚨還卡著剛變聲的毛躁感：「不懂就出去啦！」
門關上的時候他還在喘。他趴在書桌前，哭掉一大包衛生紙。他不記得上次哭是什麼時候，但這次真的扛不住。
整個暑假他都快隱形了。白天睡，晚上打電動，同學找他出去，他只回：「沒空」然後已讀不回。反正他什麼都不想面對。他想封鎖一切。
新生訓練那天跟他的名字一樣飄著小雨。他撐著傘站在H中門口，心裡只想著：這不是我該來的地方。然後走進數資班教室，在窗邊角落安靜入座。
教室超吵，一堆人在講暑假打什麼遊戲、去哪裡玩，女生則在討論某個韓團的回歸。
導師教化學，是個長得和藹的中年男子，講了一堆制度跟行事曆，然後開始點名：
「鄭雨。」他唸到這名字時頓了一下：「全國科展化學科第一名，歡迎你。」
全班安靜0.5秒後爆出零零落落掌聲，還有細碎耳語。
鄭雨全身僵住。
他討厭這種感覺，討厭這裡——如果那題社會沒錯，他現在應該在C中，不用在這種地方聽這些廢話。
午休他溜去圖書館。雨後天氣放晴，陽光從窗戶射進來，讓他感覺舒服了些。
他走進密密麻麻書架中想找本期刊。
「應該在上面那排……」他踮腳尖伸長手，結果一個沒注意，手肘撞到書架，一本厚書晃了一下，直接往他頭上砸下來，他來不及閃，只能閉眼等死。
「接到了！」一個清亮女聲突然冒出來。
他一睜眼，是個瘦高的女生單手接住書。她的馬尾跟著動作甩了一下，幾根頭髮黏在她的臉頰上。
「差一點耶，你還好吧？」
他愣了一秒：「沒事，謝啦。」
她笑了笑，把書放回去：「我早上在班上看到你，坐窗邊那個對吧？」
「妳也是數資班的？」
「對啊，我叫方晴。」
「鄭雨。」
「你一整個上午都沒講話，感覺超冷的。」
「……我不習慣太吵。」
「那你很適合圖書館，」她望著架上整排原文期刊：「你都看這種哦？」
「……有興趣而已。」
「別裝啦，全國科展第一名欸。」她笑得超自然：「本來以為你會去C中，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鄭雨頓了一下：「妳怎麼知道我？」
「老師剛剛不是講了嗎？而且我們以前一起參加過數學競賽，只是我在台下看你上去領獎。」
「我沒什麼印象了……」
「你應該常上去領獎，太多次當然不記得。」她聳肩：「但其實我原本也想去F女中，結果國文考太爛，哭了一整天。」
鄭雨突然愣住。他腦子像被什麼輕輕敲了一下——
原來不是只有我。 不是只有我被一題搞砸。 不是只有我在「第二志願」裡卡住。
他們在書架中間聊到午休結束。那一刻，鄭雨才突然意識到，H中跟C中真的不一樣：這個學校有女生，好像……不太無聊？
他開始覺得，搞不好這裡沒那麼爛。 --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在圖書館幫他接住那本書的女生，之後會在他人生中的每段低谷裡，都穩穩地把他接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