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文學中的人生進化課
作者:史秀雄 杜素娟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時間:2023-05-01
第1講 莎士比亞的《奧賽羅》——自卑的人如何避免被自卑主宰?
《奧賽羅》是莎士比亞四大悲劇之一,表面講的是愛情與背叛,實則深挖人性弱點。
故事主軸圍繞軍官伊阿古。他因為升遷失利與妒忌而憤恨奧賽羅,於是設下圈套,誣陷奧賽羅的新婚妻子苔絲狄蒙娜與凱西奧有染。他不親自動手,只透過話語、暗示、操縱情緒,讓奧賽羅一步步墜入懷疑、憤怒與殺意,最終親手殺死妻子。這場悲劇看似因謊言而起,實則源於人內心的脆弱。
最諷刺的是,所有人都信任伊阿古,甚至在受害之後仍稱讚他忠誠可敬。他就像惡魔,從不強迫,只誘使你相信錯誤,然後自己走向毀滅。
奧賽羅真正的悲劇,不只是被欺騙,而是他對自我價值的脆弱。他過度依賴他人看法,無法認清自己的優勢與限制。在社會單一評價標準下,許多人也常誤以為「我不行」,其實只是某方面尚未開發。
人的成長,就是認識自己擅長與不足之處。有信心者,能從失敗中調整再出發;自卑者,則可能陷入絕望,甚至用關係成敗來定義自我。
當我們在錯誤的地方時,有兩條路:一是誠實承認「這不適合我」,二是若暫時無法離開,就努力提升自己,等待時機說「我準備好了」,再走開。
第2講 羅曼·羅蘭的《約翰·克利斯朵夫》——出身卑微應該如何努力,如何建設身份?
我們無法逃避社會中的階級現實。人腦傾向將階層差異具體化,進而感受到人際不公,卻往往忽略階層背後的運作邏輯與轉化可能。這種誤解,不利於我們理解如何真正向上移動。
階級差異不只是制度壓力或個人選擇,更是由行動與心態交織而成。面對現實,我們可以選擇悲觀放棄,也可以像挖渠引水般,透過學習與自我成長,一步步接近目標。
很多人因無法獲得應有的回報而產生怨懟,將高階層視為敵人,只看見他們的權力與財富,卻忽略自己在其他領域可能具備的潛力。當我們換個角度思考,放下比較與仇視,才能在屬於自己的領域創造價值與主導權。
創造性領域常超越階級限制。無論你是作曲、烘焙或教學,只要你發揮所長並從中獲得滿足,就已達成幸福的一種形式。真正的幸福,不是複製他人的成功,而是活出自己熱愛的樣貌。
如果創作只是為了賺錢,那產出的東西多半庸俗空洞;但若是為了超越自我、追求美與意義,創作將充滿靈魂。同理,一位老師若因熱愛教學而投入,從學生回饋中獲得感動,他的幸福不輸企業高管。
人生初期可能以生存為主,但若過度追求金錢而忽略道德,便可能墮入投機與毀滅。反之,若能以創造幸福為志向,衡量行動對人與社會的影響,我們便能走得更穩更遠。
因果不僅是宗教觀念,也是一種行為與結果的自然邏輯。我們的選擇不只塑造自己,也默默影響他人。若目標過高、遠離現實,易陷挫敗;與其如此,不如找到最適合自身才能的舞台,避開階級規則的限制。
別讓他人設計的遊戲決定你的價值。如果現有的規則不公平,那就創造一個新遊戲。強者總有他人更強,與其陷入無盡比較,不如建立屬於自己的軌道。
當環境無法改變,選擇仍屬於你。走偏容易,但會失去自我尊重與他人信任;走正道雖難,卻能成就真正的內在強大。強大,不是炫耀力量,而是能在孤獨中堅持、在壓力中不棄初衷。
如同音樂家約翰,在無人欣賞時堅守創作初心,最終讓世界聽見他的聲音。我們無需討好所有人,真誠地做自己,終有共鳴者出現。
真正的善良並非軟弱,而是來自內在實力的支持。若缺乏能力,善良容易被踐踏;但若不斷自我鍛鍊,善良便能在困境中成為最堅韌的力量。認清世界的黑暗,方能照亮他人,也照亮自己。
第4講 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理想真不真,需要他人的認證嗎?
我們常把「理想」想成一個明確目標,但《月亮與六便士》中的思特裡克蘭德,卻將理想視為活在當下的純粹狀態。他不是為了完成作品,而是為了活出忠於自我的生活方式。因此,外在成就對他來說毫無意義。他追求的是內心的自由和實現。
這也是為什麼他放棄了原本穩定的生活——好工作、美滿家庭與社會地位——這些看似幸福的事,對他而言卻是一種束縛。真正的幸福,來自於對熱愛之事的堅持。
這種生活選擇,對多數人而言是極端的。但思特裡克蘭德提醒我們:如果你壓抑熱情過久,最終可能也會爆發。相較之下,當代「斜槓青年」的生活方式提供了另一種可能:在現實與理想之間保持彈性,讓熱情逐漸成形,而不是一開始就割裂兩者。
理想並不一定要立刻實現,也不必全盤放棄現實。有時,你先謀生、後圓夢,也是一種務實選擇。重要的是:你是否還記得內心那抹「火苗」。
這火苗可能藏得很深,甚至連你自己也未必清楚它的形狀。那就先試著把當下的生活當成實驗場。當你接觸到真正感興趣的事物時,會自然被吸引,那種感覺像磁鐵一樣。觀察你欣賞誰、羨慕誰,他們或許正代表你潛藏的理想。
理想不一定要偉大。平凡但真誠的願望,如每天醒來時仍對生活充滿期待,也是一種理想的體現。它不是外界認定的「成功」,而是你能否真心說出:「即使辛苦,我也願意再來一次。」
這就是理想的力量——當你找到它時,會發現過去在意的恐懼、焦慮與比較逐漸失色。你不再是社會機器的一顆螺絲,而是開始成為你自己。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書中主角那樣激烈地追夢,但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從日常中找到那一點點的方向感——靠近內心的召喚,並學會和現實相處。
理想不只是一種未來願景,更是一種當下的實踐態度。當你用行動去回應它,它就不再遙遠。它可能微小,卻真實。也許你此刻還不明白那是什麼,但只要你不熄滅那份渴望,它終將照亮你走向自己的路。
第5講 歌德的《浮士德》——哪怕人生充滿失敗,你也可以找到精神和道德的支撐
浮士德並非一個典型的成功者,他看似一事無成,但上帝認可他,因為他從未放棄對「更好自我」的追尋。在這部作品中,歌德想告訴我們:人生的價值不在於是否擁有名利,而在於是否持續前行、持續想像自我更多的可能。
這樣的精神,尤其值得我們這個年齡層去體會。人總會面對失敗與迷惘,會愛錯人、走錯路。但只要不停止追問「我還能成為誰?我還能創造什麼?」,這種探索本身就是對生命最深的尊重。
在愛情方面,浮士德與格蕾琴的故事看似男女之愛,實際上隱喻了感性與理性的衝突。激情讓我們短暫滿足,但也可能傷害未來的自己。這正像我們現實中為一時快樂選擇錯誤的人或事,而忽略了長遠的自我發展。
權力的篇章則揭示了理想與現實的矛盾。浮士德起初想靠權力造福社會,卻在現實利益的妥協中迷失初衷。這讓人反思:我們是否也在生活中漸漸放棄了最初的理想,只為了適應環境?
《浮士德》挑戰了二元善惡觀。成長的過程會發現,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而是由無數灰階組成。像狼與兔的共存那樣,每個角色都有其在生態與道德中的位置。我們學會放下簡單的道德判斷,轉而思考更複雜的價值平衡。
歌德不只是描寫情節,他在寫人性深處的變化。他強調:創造力不該是自我滿足,而要與現實社會連結。真正的創造是為了突破限制、改善世界。創造不只是發明、寫詩、畫畫,它也是一種行動、一種生活方式:不甘平庸、堅持實踐、讓存在成為意義。
浮士德就是這樣的人。他在人生的第一階段,是被動接受世界安排的「狗熊」;但在第二階段,他願意經歷苦痛,只為創造屬於自己且有意義的世界。即便最終也會死亡,他仍要選擇像英雄一樣奮力一搏。
這讓人想起《人狼大戰》那部電影:男主角身陷絕境,明知無法生還,卻仍握緊武器、奮力迎戰狼群。他選擇死亡時也不失尊嚴地活著,這是對生命最深的回應:不是苟延殘喘地活著,而是在有限中活得有尊嚴。
梅菲斯特這個角色,不只是外在的惡魔,更象徵內心的懶惰、沮喪、放棄。他不是別人,而是我們自己的一部分。我們每天都可能面對誘惑、失望、怠惰,而真正的對抗,是認清這一點並努力戰勝它。
這也是歌德的深意:人生中所謂的「負面因素」,不應被視為絆腳石,而是通往更高精神狀態的必經之路。成功與失敗都能成就我們,真正的敵人只有一個:放棄。只要我們還在選擇相信、還在創造,就還沒輸。
這部作品並不勸你變得完美,而是鼓勵你接受不完美。我們會犯錯、會後悔,會在某些時刻選擇錯誤的人與事。但這些經驗會成為成長的火種,只要我們不讓黑暗支配自己,不失去對善與光的期待。
人性的陰影不會消失,但我們可以選擇站在哪一邊。勇敢面對、願意修正,才是真正的強大。這也是《浮士德》的啟示——不必追求純粹無瑕的善良,而是在挫敗與黑暗中,依然堅持向上,這才是值得尊敬的選擇。
第6講 張愛玲的《沉香屑 第一爐香》——不要犧牲自我,期待愛情的救贖
年輕時,愛情是自由與真實自我的出口,我們總以為它能帶來完整。但隨著年齡增長,我們漸漸意識到,愛情並非全然浪漫,也牽涉現實、責任與自我價值的重構。
愛情本該是成長的一部分,而非逃避現實的幻象。許多年輕人將戀愛視為必須,將分手當成失敗,卻忽略了每段經歷都是認識自己、學會選擇的機會。若一段關係只是消磨時間,或逃避孤單,它終將帶來更深的空虛。
薇龍愛喬琪,是否真因愛他這個人?還是迷戀他身上所缺乏的某種特質?這是許多年輕戀情的盲點——我們愛的,往往是自己心中投射出的理想,不是真實的對方。認清這一點,是從愛情走向成熟的重要一步。
《圍城》中,方鴻漸的愛情之所以失敗,並非因為不夠愛,而是他缺乏主動,錯過了行動的時機。他愛上唐曉芙時是真誠的,但未曾處理過去的關係,使得新愛情無法延續。他的遲疑與“爛好人”心態,讓他在責任與感情間左右為難。
分手是成長的門檻。用模糊、冷淡方式分手,會延續對方的痛苦。相反,誠實說出「我們已無感情」更是一種尊重。戀愛的成功不只指婚姻,能認清彼此不適並體面分開,同樣可貴。
權利與責任從不分離。現代年輕人重視穿衣、身體、自主等權利,理所當然;但也需意識到自由應伴隨節制。像鮑小姐誤認為權利可無限延展,忽略了道德與群體的邊界。隨意的行為或許在當下無感,但日後可能引發反噬。社會的存在提醒我們:每一個選擇都不是孤立的。
每段關係都有影響。方鴻漸與蘇文紈的曖昧,最終成了他在唐曉芙面前的障礙。他未曾處理的過去,如同影子一般追上了未來。這就是蝴蝶效應——一時的輕率,可能讓人跌入一生的“圍城”。
愛情是反映自我與社會互動的鏡子。若一段戀情讓人停滯,那即使找到「對的人」,也未必幸福。我們該問的是:這段關係是否促進彼此成長?
最後,當愛情還未到來,也無須焦慮。專注於成為更完整的自己,當真愛出現時,我們才能帶著成熟與自信迎接它。這才是青春期最重要的課題:不是急於擁有愛,而是學會成為值得愛的人。
第8講 莎士比亞的《馬克白》——叢林法則最終會給人帶來什麼?
莎士比亞的《馬克白》揭示了一個核心命題:欲望如何影響命運。
馬克白面對女巫的預言,選擇順從內心野心,最終導致毀滅。他原本擁有選擇權,但他選擇將慾望化為行動,這正是人性複雜處:欲望既能驅動行動,也可能摧毀自我。
莎士比亞未將欲望單純視為邪惡,而是描繪其激發勇氣與熱情的一面。馬克白與夫人挑戰了社會角色與道德規範,展現出某種英雄式的決斷,但代價是內心孤立與精神崩解。
**心理學指出,攻擊性與野心若未轉化為創造力,將轉為破壞力。**同理,**未經節制的欲望易走向極端。**西方宗教常將欲望視為墮落之源,而莎士比亞則提出一種更中性的觀點——關鍵在於如何處理它。
這與中國文化中「無欲則剛」、「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觀念互為呼應。儒家重視他人視角,主張行為應顧及整體關係與社會平衡。
現代社會中,不少人為達目標而採取不擇手段的競爭方式,看似得利,實則破壞信任與合作。這如同《馬克白》的悲劇——欲望若凌駕於倫理之上,終將招致反噬。
北島曾言:「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當劣幣驅逐良幣,道德便失去保障,心理也易陷崩潰。**人非孤島,精神健康深受人際關係影響。**哈佛長達75年的研究也指出:良好關係是幸福與健康的關鍵。
馬克白因私慾破壞與人連結,最終陷入孤立與失控。他的命運並非單一行動的結果,而是一連串錯誤價值判斷的總和——他試圖成為自己價值體系的神,卻無法承受自創宇宙的虛空。
這提醒我們:在資訊時代,一個人的名聲與行為能迅速被放大傳播。道德與仁愛,不僅是對他人的善意,更是對自我的保護。
總結三點:
- 欲望本身無善惡,但需理性對待;
- 欲望實現過程需考量他人與環境;
- 忽視他人將帶來心理與社會層面的代價。
真正的強大,不是掌控他人,而是平衡自我欲望與人際共存。
第九講Bonus 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這不是復仇的故事,而是對人類理性的坦誠刻畫。
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不只是復仇劇,而是一場關於「行動與理性」的深層思辨。那場戲中,演員舉刀欲刺卻停頓不動,正揭示了:從有意圖到實際行動之間的距離,有時比仇恨更令人掙扎。
哈姆雷特並非懦弱,而是過於理性。他在情緒與信仰、倫理與命運之間來回推演。他知道,報仇不該只是衝動,而要符合內在價值與道德判斷。他裝瘋、諷刺童年好友,言語清晰,心智未失,只是對「正義」的實踐方式仍懷疑。
他不願簡單地「殺掉敵人」,而是試圖喚醒敵人的良知,這正是他理想主義的展現。他想藉由戲劇,讓國王感到內疚,用文化與理性改變現實。這種「溫和而堅定」的態度,與現代社會中極端對抗的方式形成鮮明對比。
哈姆雷特活在一個宗教與宿命交織的時代。他身為基督徒,也質疑傳統信仰對人的限制。他不盲從父命,而選擇反思與批判。他對朋友說:「你們是海綿」,這不是瘋話,而是哲理。即便他最終殺人,也源自對父親的愛與道義掙扎,而非純粹的仇恨。
他身上所展現的,不只是悲劇,而是理性與命運拔河的縮影。他想超越命運,卻也不得不接受它不可控的現實。他的故事反映了每個人內心的拉鋸──我們是否選擇順從社會期待,還是走向自我實現的道路?
在這個消費掛帥、速成當道的時代,哈姆雷特提醒我們:真正的選擇來自理性與價值,而非即時滿足。每一個選擇背後都是得與失、信仰與懷疑的交戰。我們可能無法完全預測未來,但可以選擇:要成為怎樣的人。
他用一生證明──即便結局悲劇,但理性的堅持與自我思考,才是真正通往自由與價值的門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