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暖身跑步的時候
Coldz:我可以問你一個你工作專業上的問題嗎?
玉米:好啊!沒問題!
Coldz:什麼是閃點?
玉米:閃點喔…Flash Point,就是指一種物質在加熱的過程中,達到一定的溫度時,會迅速產生可燃氣體並引起火花或火焰的最低溫度,跟燃點不一樣……
跟在後面的我:怎麼好像我在某些跑步時的感覺???

我相信有在跑步的人多少都有經歷過「跑者高潮」:一種在長時間、有節奏的跑步中出現的身心愉悅狀態,特徵是情緒高漲、痛感下降,會讓人感覺輕盈、專注且充滿快樂。
因為我的訓練強度很強,特別是配速跑練習時,很容易進入這樣的狀態。這時候我的心情特別愉悅,有時會嗨到不自覺會大吼大叫。如果從前面看我的表情,可能還會看到我嘴角上揚在偷笑。但我想,就算是其他跑這進入這個狀態大概也不會露出這個表情吧。

這個狀態我把它歸類在「狀態一」。那時,身體核心溫度感覺提升到某個點、節奏非常順暢、情緒高張、忘掉了呼吸,甚至會有一種想飛的狀態。或許用「閃點」來形容他會很貼切。
那麼,既然有「狀態一」,那就有「狀態二」囉?
如果「狀態一」叫做「閃點」,那「狀態二」應該可以稱做「燃點」了。
「燃點狀態」是一個極其稀有、甚至近乎夢幻的狀態,當下的節奏、情緒跟呼吸,全部被拋諸腦後,更準確來說說是超越了他們,我彷彿進入了一種更高層次「無所不能」狀態,體力源源不絕,不再感受到疲憊,甚至沒有意識到我在跑步。
在那個當下我不再是「跑者」,而是-跑步本身。
對於從「閃點」進入「燃點」的條件其實我摸不太著頭緒,不一樣的地方可能就是「閃點」只是單一的訓練,當時的心情也比較平靜;「燃點」是累積了兩三個月的訓練後所爆發出來的,而且當下其實心裡有興奮也有壓力。唯一的那一次就是第一次擔任臺北馬拉松全馬三小時配速員。

配速員以及陪練員的訓練持續了將近三個月。就在賽前的週四練習結束後,總教練宣布因為傷兵調度,必須臨時更動配速任務。下一秒,就指名我-從原本全馬三小時十五分配速任務,調整為三小時整。
在那之前,我最接近三小時的全馬成績是2022年長榮馬拉松三小時零六分。這麼一來,這一次臺北馬拉松,我必須破三小時。
我知道自己應該已具備破三的實力,不過「自己破三」和「帶著跑者們一起破三」是兩回事,配速任務,多了一份責任,也承擔一份壓力。
這興奮和壓力的綜合體一直到賽前前夜還輾轉難眠,感覺最後只睡了一個小時就去比賽會場準備。
我在想,也許還沒有鳴槍,我的引擎已經蠢蠢欲動了。
2022年臺北馬拉松當天,寒流來襲,起跑時氣溫只有8度。所有人都知道,是一個絕佳破紀錄的天氣。
雖然只睡一個小時,但腎上腺素早就把睡意驅趕得一乾二淨,身體在和車長一起暖身時逐漸甦醒。空氣冷冽,甚至有點刺鼻,但意識格外清醒。

六點半的鳴槍時間逼近,我的食指早已停錶冠上,只等起跑的瞬間。
起跑後,一開始其實還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當我開始大喊說「左轉」、「右轉」、「水站在左/右側」的時候,身體漸漸進入熟悉的節奏,像以前練習一樣,這時我察覺已經進入了「閃點狀態」
感覺一點也不意外 - 當天天氣實在太完美了,甚至比預期的早進入狀態,跟著車長,我們順順的領著跑者前行。

回顧起來,大概是進入30K之後,「閃點狀態」似乎產生了變化。那指不是單純的順利或穩定,而是一種更激昂的情緒、更自由的身體感、跑起來出奇的順暢。
當時我在隊伍前後左右穿梭及吶喊,理論上應該更耗費體力,但當時只覺得體力源源不絕,甚至如果不是肩負配速任務,我會毫不猶豫地開出去,那場成績可能會超乎想像。
我在想,這應該就是「燃點狀態」。
身體和心智如烈火般燃燒,那熾熱的能量不僅推動自己,也感染了身旁的隊友與跑者們。30公里時的太陽已升起,天氣依舊寒冷,破三集團鬥志卻如同野火般蔓延,空氣中的溫度似乎被我們散發出的鬥志不斷地在升溫,連沿途加油的群眾,也能感受到那被我們點燃的那股氣場。

直至今日,我仍清楚記得那場遠遠超越「閃點」的臺北馬拉松,那是一場點燃自己、感染大家的馬拉松。
也因為如此,我回顧後發現,「閃點」以及「燃點」這兩個截然不同的狀態。
「閃點」可以靠無數次的訓練被穩定啟動,是可預期的節奏與情緒波峰;然而,「燃點」則是突破一切的框架 - 超越了準備、超越了理性以及超越了掌控,甚至超越了極限。像是某個瞬間注入了火種,從內而外開始燃燒,引爆了身體、情緒與意志。
第一次擔任全馬三小時配速員的臺北馬之所以難忘,不僅是同時完成突破三小時、突破個人最佳成績,也是因為我經歷了「燃點」。
它真實的存在,卻難以複製,不是每次努力都到達燃點狀態,甚至我相信,那一場,可能是唯一的一次。
但這樣,就足夠了。
「燃點」不在於能不能重現,而是它曾經發生。
那場臺北馬拉松,我「燃燒過」一次完整的自己,而那一次,徹底改變了我看待「跑步」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