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文字曾經像石頭,
落在眼前卻砸進心裡,
她以為自己再也無法閱讀,沒想到,是她自己慢慢學會承接那份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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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物調整後的第三週,思蘊第一次打開書桌抽屜。
那裡放著她以前買的一本心理學入門書,還夾著書籤停在「情緒防衛機轉」那一章。
她記得之前怎麼也讀不進去,整頁都是黑字,像一張張沉重的牆。但今天她試著讀,讀了兩頁,竟然沒有頭脹,也沒有恍神。
「我是不是又可以開始學點什麼了?」她小聲問自己。
那天回診,她告訴何醫師這件事。
他聽完,點點頭:「妳一直都可以,只是身體太累、情緒太滿,讓閱讀變成一種壓力。」
他遞給她一張表單:「這是政府補助的大學進修學分課程資料,有幾科是心理與教育的。妳有重度殘障手冊,可以全額補助。」
她接過那張紙,看著上面印刷的字。那一排排規則的文字,在她眼裡不再像命令,也不是測驗,而像是一扇一扇還沒打開的窗。
她回家後貼著小桌燈,一筆一筆在報名表上寫下自己的姓名、身份證字號,還有一個她從來沒寫過的欄位──「報名動機」。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寫下:
「我想理解自己,也想聽懂別人。」
當晚她跟先生說:「我想去學校上課。」
先生有點驚訝,問她:「這樣妳身體吃得消嗎?」
她笑了一下:「如果這也是一種藥,我想試試看。」
隔天,她收到錄取通知。那是一門基礎心理學課,每週一晚上七點到九點。
她坐在教室的角落,看著老師在白板上寫下第一個字──「投射」。
她輕輕翻開筆記本,寫下課名、日期,以及那天的天氣──微晴,空氣乾淨。
她想,也許從這裡開始,她會學會一點一點地,把生命重新讀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