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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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 原文


公曰:「寡人欲學小辨,以觀於政,其可乎?」

子曰:「否,不可。社稷之主愛日,日不可得,學不可以辨。是故昔者先王學齊大道,以觀於政。天子學樂辨風,制禮以行政;諸侯學禮辨官政以行事,以尊天子;大夫學德別義,矜行以事君;士學順,辨言以遂志;庶人聽長辨禁,農以力行。如此,猶恐不濟,奈何其小辨乎?」


2. 注釋


1. 小辨:指狹隘、瑣碎的辯論或爭辯之學。



2. 社稷之主:指國君。



3. 愛日:惜時光。



4. 學不可以辨:學問的目的不在於辯論。



5. 齊大道:謂使道德平正齊一。



6. 辨風:分辨風俗的得失。



7. 制禮以行政:依禮制施行政事。



8. 辨官政:明察官職與政務。



9. 矜行:謹慎行事。



10. 辨禁:明瞭禁令。



11. 不濟:猶恐未能成功。




3. 白話文


公說:「我想學些小的辯論技巧,用來觀察政事,可以嗎?」

孔子回答:「不可以。國君應該珍惜光陰,而光陰不可再得,學問不應用於爭辯。因此古代的聖王學習大道,使政事通達。天子學音樂以辨風俗,制定禮制來施行政務;諸侯學習禮義以明察官政,藉此尊奉天子;大夫修養德行以分別義理,謹慎行事以事奉君上;士人學習順理之道,以辨別言語來實現志向;庶人聽從長官,明白禁令,農夫以勤力從事耕作。即使如此,尚且擔心不能成功,又怎能只學那微末的辯論呢?」


4. 總結


孔子勸諫國君,治理國政須以德禮為本,不可沉迷於言辯。真正的學問在於修身齊政,而非巧辯逞才。


啟示


學問應以修德治政為目的,不可流於口舌之爭。


君主應珍惜時間,專注大道。


各階層皆有其分工,守職盡責方能成治。





二、


1. 原文


公曰:「不辨則何以為政?」

子曰:「辨而不小。夫小辨破言,小言破義,小義破道,道小不通,通道必簡。是故,循弦以觀於樂,足以辨風矣;爾雅以觀於古,足以辨言矣。傳言以象,反舌皆至,可謂簡矣。夫道不簡則不行,不行則不樂。夫弈十稘之變,由九不可既也,而況天下之言乎?」

曰:「微子之言,吾壹樂辨言。」

子曰:「辨言之樂,不若治政之樂;辨言之樂不下席;治政之樂皇於四海。夫政善則民說,民說則歸之如流水,親之如父母;諸侯初入而後臣之,安用辨言?」


2. 注釋


1. 辨而不小:指能分辨是非但不陷於瑣碎爭辯。



2. 小辨破言:小的辯論破壞正言。



3. 小言破義:瑣言破壞義理。



4. 小義破道:偏狹的義理破壞大道。



5. 通道必簡:通達大道必須簡明。



6. 循弦以觀於樂:依弦律觀樂,可分辨其風俗之善惡。



7. 爾雅以觀於古:透過《爾雅》理解古語,足以辨別言義。



8. 傳言以象:用象徵表達言意。



9. 反舌皆至:指辯才之極致。



10. 弈十稘之變:下棋十局的變化。



11. 微子之言:指公的話。



12. 皇於四海:廣布天下。



13. 民說:百姓喜悅。




3. 白話文


公說:「若不懂辯論,怎能治理政事呢?」

孔子回答:「要能辨別,但不能拘於小辯。小辯會破壞正言,小言破壞義理,小義又損害大道。若大道變小,便不能通達。真正通達之道必然簡明。所以,依弦律觀樂,足以分辨風俗;研讀《爾雅》以考古語,足以辨別言辭。至於用象傳言、妙達反舌,那才算簡要通達。若道理不簡則不能施行,不施行則無樂趣。下棋十局尚有九種變化難盡,何況天下的言論呢?」

公說:「你的話深奧,我還是喜歡辯論。」

孔子說:「辯論的樂趣,不如治理政事的樂趣。辯論之樂不出座席;治政之樂則遍及天下。政事治理得好,百姓就歡喜,歡喜則歸附,如流水之奔,親近如父母;諸侯初來朝見而後願為臣服,又何須多言辯呢?」


4. 總結


孔子強調「大道以簡」,治理國政須重實行而非爭辯。小辯傷義,巧言失道,唯有簡明公正的政德方能感人心。


啟示


學問與政事貴在明理,不在口舌。


治國應務實而簡明,不可陷於言辯之末。


真正的「樂」來自於民心歸附,而非辯才之勝。





三、


1. 原文


公曰:「然則吾何學而可?」

子曰:「行禮樂而力忠信,君其習可乎?」

公曰:「多與我言忠信而不可以入患。」

子曰:「毋乃既不明忠信之備,而口倦其君則不可,而有明忠信之備,而又能行之,則可立待也。君朝而行忠信,百官承事,忠滿於中而發於外,刑於民而放於四海,天下其孰能患之?」

公曰:「請學忠信之備。」

子曰:「唯社稷之主實知忠信。若丘也,綴學之徒,安知忠信?」

公曰:「非吾子問之而焉也?」

子三辭,將對。

公曰:「彊避!」

子曰:「彊侍。丘聞:大道不隱。丘言之君,發之於朝,行之於國,一國之人莫不知,何一之彊辟?丘聞之:忠有九知──知忠必知中,知中必知恕,知恕必知外,知外必知德,知德必知政,知政必知官,知官必知事,知事必知患,知患必知備。若動而無備,患而弗知,死亡而弗知,安與知忠信?內思畢心曰知中,中以應實曰知恕,內恕外度曰知外,外內參意曰知德,德以柔政曰知政,正義辨方曰知官,官治物則曰知事,事戒不虞曰知備,毋患曰樂,樂義曰終。」


2. 注釋


1. 禮樂:禮為制度,樂為和諧之教,二者為治國之本。



2. 忠信:忠為盡心,信為誠實。



3. 入患:陷入危難。



4. 忠信之備:忠信之全備之道。



5. 倦其君:使君厭倦。



6. 刑於民而放於四海:感化施於百姓,推及天下。



7. 社稷之主:指君王。



8. 綴學之徒:僅為學者而非執政者。



9. 大道不隱:真理不應隱藏。



10. 九知:孔子提出的九層次忠信之知。



11. 知中:內心平正不偏。



12. 知恕:能以己度人。



13. 知外:能推己及人。



14. 知德:明德行之理。



15. 知政:以德行政。



16. 知官:明察職分。



17. 知事:了解事務本末。



18. 知患:預知災患。



19. 知備:有防患之準備。



20. 樂義曰終:以義為樂,即忠信之完成。




3. 白話文


公問道:「那我該學什麼才合適呢?」

孔子回答:「實踐禮樂,盡心於忠信,君若能時常習之,便可。」

公說:「我聽了許多關於忠信的話,卻仍不能避免憂患。」

孔子說:「恐怕是您未明白忠信的全備之道,只在言語上使人厭倦;若能真正理解並實踐忠信,便可立見其效。君主早朝行忠信之道,百官隨之,忠誠由內而外,感化於民,推行至四海,天下又有誰能與之為患呢?」

公說:「那麼,請教我忠信的備法。」

孔子說:「唯有君王能真正懂得忠信。我不過是一介學者,怎能自稱明白忠信?」

公說:「若非向您請問,又能問誰呢?」

孔子三次辭讓,公仍堅請。

孔子說:「大道之理,不應隱藏。我聽說忠有九知——

知忠必先知中,知中必知恕,知恕必知外,知外必知德,知德必知政,知政必知官,知官必知事,知事必知患,知患必知備。

若行事而無備,遇患而不察,至於死亡仍不自知,又怎能談忠信?

內心思慮周全是知中;以誠應事是真恕;由內推外是知外;內外融通是知德;以德化政是知政;分明義理是知官;治事得法是知事;防患未然是知備。

能無患則安樂,樂於義則忠信之道圓滿。」


4. 總結


孔子指出,忠信非止於言,而在於九重修養——由中而外,從心至政。唯有心正、能恕、行德、明政、慎官、知事、備患,方能稱為「忠信之備」。


啟示


忠信是治國與立身之本,須由內心誠正而起。


君子修忠信,必層層貫通德政與實行。


忠信非虛言,而是實踐中防患於未然、以義為終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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