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誤闖進一個光照不到的世界》
—— 唐昊 🌙
有些門,是命運推開的。
而我,只是那個被光推著前行的人。
那一年,我誤闖進一個光照不到的世界。
那是十幾年前的一個晚上。
街燈昏黃,空氣裡有點潮,
像是預告著一場無法預測的風。
我從沒想過,自己的人生
會和「酒店」這兩個字有任何交集。
一條是光裡的路,一條是夜裡的路。
我以為它們永遠不會相交——
直到那一夜,命運讓它們在暗處它們交錯成一條未知的軌。
——
那時的我剛從國外回來。
在那裡生活了十多年,拿到碩士後就選擇回台灣。
國外的生活慢得像提前退休。
人們守著安定、按部就班,
日子平穩得讓人忘記心裡還有未完成的夢。
回到台灣後,我很快找到一份工作——營造工程師。
和我讀的電機電腦毫無關聯,
卻穩定、安全、無風無浪。
那是一條被設計好的軌道。
按表操課、不出錯、
一路做到退休。
比公務員還像公務員。
我不是不感激安穩,
只是我怕那種太平的生活——
怕有一天連心跳都變得規律,
怕人生變成一份「不錯」的報告書。
學生時代,我最喜歡坐雲霄飛車。
可以連坐十次,從第一排到最後一排。
只是知道——
到底是哪一個位置,
能讓我最清楚地感覺自己「還活著」。
也許那時的我就已經知道:
若沒有讓心顫抖的瞬間,
再亮的日子,也只是光的幻覺。
——
某天,一個朋友突然說:
「ㄟ,我想去應徵酒店少爺,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我愣了一下。
「酒店?那不是電視裡那些有錢人去的地方嗎?」
我笑了笑,「好啊,那就去啊。」
有時,人生的轉折,
就是那一句不經意的「好啊」。
——
如果你在這行待的夠久,
或許你聽過有一間禮服店叫皇爵。
那天,我們並不知道那裡就是酒店。
只覺得奇怪——
為什麼一群群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
不斷從我們身邊走過,
而電梯永遠只停在二樓。
我們站在樓下,等了很久。
時間被拉得很長,
連空氣都在顫抖。
焦躁與期待在胸口交纏,
我們既怕被騙,也怕錯過。
那時候,我連「怕」都還年輕。
電梯「叮」的一聲開了。
一個男人走出來,目光平靜。
「我們沒有少爺的缺,只有酒店經紀的缺。
你們要不要試試看?」
我問:「酒店經紀是什麼?」
他說:「找女生上班,照顧她,教她怎麼在這行生存。」
我沉默了幾秒。
「那這樣,是幫她脫離火坑,
還是推她入火坑?」
他笑了笑,沒有回答。
那個笑容,
像是一道介於真相與謎的門縫。
而我,也在那個縫裡,看見了自己。
——
在一樓的我們,
看不見二樓的世界。
那裡有笑聲、音樂、光。
但在一樓,
只有電梯門開開關關的聲音,
像夜裡在呼吸。
有時候我會想,
這呼吸,是誰的?
是夜的?
還是那些還沒學會哭的靈魂?
後來我才明白,
酒店這個行業,其實沒有光。
所謂的「助人」,
多半只是被利益切割過的溫柔。
所謂的「陪伴」,
是各取所需下的短暫幻覺。
只要你能讓小姐在最短時間用犧牲去賺最多的錢,
你就是一個「好經紀」。
她不需要快樂,只需要效率。
麻痺自己,用習慣取代思考,
成了生存的方式。
「不快樂沒關係,
先撐過去再說。」
這句話,在這裡幾乎成了一種信仰。
反正,酒店太好賺了——
這句話,常被人笑著說出口,
像在開玩笑,又像在暗示一種命運。
它是經紀安撫別人的語氣,
也是小姐說服自己的理由。
久了,她們不再掙扎,也不再思考。
正確的價值觀慢慢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那句最致命的話:
「反正,大家都是這樣。」
這樣的方式,
確實能在短時間創造驚人的收入,
卻也帶走了最珍貴的東西——
小姐對人的信任感消失,
經紀對教育的信念崩壞。
整個行業,
變得冷,而空。
——
這是我要的嗎?
不。
這從來都不是我要的。
我常問自己:
如果有一天,
是我的家人、女友、
甚至妻子要入行——
這個世界裡,有沒有一個人,
能讓我放心地把她交給他?
我想,如果沒有,
那我就要成為那個人。
——
我在國外生活多年,
學過另一種思考——
不只是賺錢的方式,
而是教育的方式。
我相信,
一個人能被理解,
也能教會怎麼被尊重。
也許,這就是我的啟蒙。
在這個人人都崇尚效率與利益的世界裡,
我想選擇一條完全不同的路——
不是「方式」,
更像是一種信念。
一種用教育、陪伴與信任,
取代效率、話術與利益的信念。
如果前面的風氣叫「北腿」,
那我選擇的信念,就是「南拳」。
一種快,一種慢。
一種靠犧牲,一種靠成長。
北腿講「速度」
南拳講「溫度」
北腿先教妳賺錢,
南拳先教妳贏得別人的尊重。
——
也許南拳永遠不主流,
但我寧願當那個,
還願意慢慢教人的傻子。
因為我相信,
真正的光,
不是一開始就照亮世界,
而是先從照亮一個人開始。
——唐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