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媽媽常常不舒服。
我們家有寬敞的庭院、明亮的客廳,可是媽媽的整顆頭總被一朵烏雲遮擋住。她的眉頭總是皺著,像兩條糾纏不清的線;眼角與嘴角都往下垂,在她臉上笑容總是留不住。
每天的飯後,都能看到媽媽準時的站在櫥櫃旁,把一包一包的藥粉往嘴裡倒,然後配著一大口開水用力的吞下。可是我天天看媽媽這麼努力的吃藥,卻沒見精神變好。
我那時還小,不懂什麼是「憂鬱」或「壓力」,只知道世界的亮度是從媽媽臉上反射出來的。 而那光,漸漸地暗了下來。
從那時候開始,一顆小小的恐懼就在我心裡發芽。

我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就開始害怕有一天,媽媽會突然離開我。白天我不覺得害怕,但夜裡,這種恐懼總會在耳邊低語:
「萬一,媽媽半夜睡一睡就不見了,怎麼辦?」
那時候我和弟弟都還很小,晚上媽媽都和我們一起睡——她會睡在我們中間——於是從那時候開始,每個夜晚,我都會在半夜醒來,然後轉身半趴在媽媽身邊, 伸出手指放在她的鼻子前面,等待那溫熱的氣息朝指尖襲來——還有呼吸,當那股微微的暖氣撲在指尖,我才一點一點地放鬆,然後再鑽回自己的被窩。
那是一種只有小孩才懂的責任感: 我在守護媽媽的生命。
可有一天,媽媽說要帶我和弟弟去外婆家。
那本來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外婆家院子裡有盪鞦韆、有搖椅、有涼涼的風。 但那天,當媽媽說:「妳先在外婆家住幾天,好不好?」 我的心卻慌了。
「那晚上,媽媽誰看妳?」我沒說出口。
只覺得胸口緊緊的。
舅媽看出我的不安,笑著問:「以前不是最愛來外婆家?今天怎麼不想留下來呀?」
我低著頭,硬擠出一句:「我怕媽媽晚上會忘記關瓦斯。」 說完便緊張的盯著正在戴弟弟離開的媽媽。 媽媽沒察覺出異樣,只是笑著對我說:「過兩天就來接妳。」 然後轉身騎上車,帶著弟弟離開。
「這種事,媽媽會記得的啦。」舅媽拍拍我的背,陪著我看著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看不見,舅媽才牽著我的手進屋。
那個「檢查媽媽」的習慣,我一直沒有停過。
有一晚,我又悄悄起來,手指放在她的鼻前。 但這次,媽媽突然醒了。
「妳在幹嘛?怎麼還沒睡?」她的聲音有點沙啞。
我嚇了一跳,心跳得像鼓。 「我……我會冷,找被子。」我胡亂回答。 媽媽看了我一眼,扯了一下被子蓋在我身上,然後翻身繼續睡。 我在黑暗裡鬆了一口氣,又有點緊張,害怕這個「檢查」會被發現。
再後來,媽媽去做了手術。
大人們小聲說,那不是身體的病,是「心太緊繃」,以為自己生病了。 我不太懂,但那之後,媽媽的笑容慢慢回來了。 陽光又照進客廳。
也從那時起,我再也沒有在半夜醒來。
也許,那顆在我心裡的恐懼種子,終於有了一點點的安息。
只是有時候,我還是會想起那個夜晚的自己——
那個踮著腳、屏住呼吸、用指尖去確認媽媽還在的小女孩。 她那麼小,卻那麼害怕失去。 她那麼小,卻那麼害怕失去。
而我知道,那就是我第一次學會「想要守護」。
每個人心裡,都住著一個半夜醒來的孩子。
他提醒我們——愛從來不是安全的, 但也正因如此,它真實得讓人想守護。
若你在這篇故事裡看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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