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讀國小之後,女孩最害怕的,就是放學的時候。」

清晨的陽光一如往常溫柔,輕輕喚醒熟睡的女孩。簡單洗漱後,她熟練地換上星期三應該穿的制服,自己綁好頭髮,拿起前一天就整理好的書包下樓吃早餐。
餐桌上,麵包與牛奶已經準備好,媽媽仍在廚房忙碌著。瞥見女孩走出來,媽媽急促地說:「才起來?趕快吃一吃。」
女孩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睡意未退,但心口卻忽然沉了一下。
外頭的空氣清爽卻燥熱,她背起厚重的書包,吃力地爬上摩托車後座。媽媽在前頭載著還在牙牙學語的弟弟。
「在學校的一天要開始了。」在摩托車後座的女孩心裡想著,她雙手緊緊抱著媽媽的腰,任由溫涼的風吹在臉上。
低年級的學生每週三只要上半天的課,這一天總能讓她特別期待,因為能更早回家,待在媽媽身邊。這讓她安心。
「然而,幼小的她還不知道,這一天將成為她一生難忘的記憶。」
和往常一樣,放學的女孩和同學一起手牽手,沿著學校的人行道走到家長接送的區域。這裡,已經來了許多爸爸媽媽在等待著自己的孩子。
女孩一遍靠近接送區,卻老早就伸長脖子,在人群中尋找媽媽的身影——卻還沒見看那台她熟悉的摩托車。
好朋友的媽媽已經來了,阿姨看著一臉著急的女孩,好心的詢問要不要留下來陪女孩一起等待,女孩搖搖頭說:「媽媽很快就會來了。」阿姨叮囑了一下女孩,便離開了。
漸漸地,同學們一個接一個被接走,摩托車也一輛輛駛離,只剩女孩孤單地留在人群裡,默默望向媽媽平日會出現的方向。「媽媽怎麼還沒來?」女孩的心口揪緊,嘴角下垂,眼神裡寫滿緊張。
正午的太陽炙熱,幸好她還在騎樓下,不至於中暑。而還沒吃午餐的飢餓感也已經被恐懼與不安佔據了心裡。
騎樓下,已經沒有其他同學了,所有家長的摩托車也都離開了。只剩下女孩小小的身影,搖搖晃晃的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騎樓。
等到最後,騎樓下已經只剩她一個人,小小的身影孤伶伶地立在空蕩的走廊裡。她緊咬牙齒,雙手緊緊攥著水壺的提袋。老師說過:「如果找不到爸爸媽媽,就乖乖站在原地,他們一定會回來找妳。」於是她還是站著,努力忍住眼淚。
然而,眼淚還是逐漸氾濫,模糊了她的視線。
「媽媽還是沒有來。」女孩嘟囔著。
不知什麼時候,女孩的身後來了一群年輕男女,他們交頭接耳,不時朝她的方向張望。
女孩其實有看到他們,她心裡很害怕。但是她並不敢轉頭。只是眼睛一直死死盯著媽媽可能會出現方向。
過了一會,其中一個年輕的女人向女孩走過來,她一邊回頭向夥伴示意著什麼。女孩僵住了,愣愣地看著對方。
「妹妹,妳怎麼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女人柔聲問。
女孩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妳在等媽媽嗎?」女人繼續搭話。聽到「媽媽」這兩個字,她眼淚立刻在眼眶裡打轉,點了點頭。
「姐姐帶妳去找媽媽,好嗎?」女人微笑的彎下身,伸手牽住她的小手。
女孩乖巧的點點頭,艱難的邁開已經站到僵硬的雙腳。女人看到女孩願意跟著自己,愉快的對著夥伴比了一個ok。
正當女孩被帶走的同時,一台摩托車急急停下來——是一位認識女孩的阿姨。她看到女孩正被陌生人帶走,立刻大喊:「怡如,妳要去哪裡?!」
女孩聽到自己的名字,彷彿從夢中驚醒一般,她終於看到了一個她熟悉的面孔!下一秒,她奮力掙脫女人的手,飛快地跑向阿姨。兩行淚瞬間沿著臉頰滑落。
「媽媽沒有來接妳嗎?」阿姨焦急問。女孩啜泣的用力點頭
「走,跟阿姨走,阿姨帶妳去公司。」阿姨幫她背上書包,把她扶上摩托車。一路上安撫著,還問她餓不餓。回到辦公室,阿姨趕緊打電話通知媽媽,並給女孩準備了午餐。
等媽媽匆匆趕來時,時間已過下午一點。女孩已經吃飽,安靜坐在一旁。
媽媽滿臉歉意地對阿姨道謝,解釋自己忘了今天只上半天課。阿姨有些無奈,提醒媽媽差點出事。媽媽卻只是笑笑,草草帶走女孩。
臨走前,女孩紅著眼睛,卻依舊乖巧地回頭,對阿姨揮手:「謝謝阿姨,阿姨再見。」
從這一天起,上學,對她來說,不再只是學習的開始,而是最可怕的惡夢。

「現在,她已經長大了,可是心裡那個等不來媽媽的孩子,從未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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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台灣兒童失蹤的最高峰,從統計資料來看,大約出現在1990年代,特別是1990年前後。 這段時期,台灣正經歷社會經濟轉型,加上相關的法律和社會機制尚未完善,導致兒童失蹤案件增多,其中又以1990年前後達到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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