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rses》五十週年私語筆記

副題：Patti Smith, the Birth of Wild Grace 今天是 Patti Smith《Horses》誕生五十週年。 我重新放起那張唱片，黑膠針在唱盤上輕輕擦過，傳出些微的雜音。 那聲音聽起來像是歷史的呼吸，也像一場儀式的前奏。 五十年。 對搖滾而言幾乎是個神話般的數字。 但此刻我感覺到的卻不是懷舊，而是一種活著的震動。 那張專輯依然年輕，依然鮮烈，依然拒絕被任何紀念碑化的東西囚禁。 --- 一、黑膠轉動的生日 我從沒想過會用「生日」這樣的字眼去形容一張專輯。 可今天真的有點像慶生。 也許是因為她讓我相信，一張唱片的誕生，本身就是一種「人」的誕生—— 不論是音樂人、聽者、詩人， 還是那個在房間裡跟著旋律搖頭的自己。 我想起 Robert Mapplethorpe 為她拍的封面： 那件白襯衫、那件隨意披在肩上的黑外套、 那眼神的中性與決絕。 那是一張拒絕被歸類的臉。 在那個還沒有「性別流動」一詞的年代， 她已經以身體去示範了什麼叫自由。 --- 二、第一句詩的閃電 第一次聽到她唱出那句—— “Jesus died for somebody’s sins, but not mine.” 「耶穌死於某人的罪，但那不是我的。」 那時我甚至沒反應過來自己被什麼擊中。 這句話的力量不在否定，而在「拒絕代入」。 她承認耶穌的存在，也承認罪的存在， 但她說：那不是我的。 那不是冷酷的反叛， 而是一種極端溫柔的自我奪回。 她讓靈魂從宗教的罪責中逃出， 帶著一點詩的倔強與搖滾的真誠。 這不是一首讚歌，也不是褻瀆， 而是某種介於祈禱與舞台之間的東西。 --- 三、馬與詩的身體 我總覺得《Horses》的音樂像一匹正在奔跑的馬， 而 Patti Smith 是那匹馬的呼吸。 John Cale 的製作讓每個音符都帶著地下的濕氣與詩的咆哮， Lenny Kaye 的吉他則像光一樣閃爍。 在那裡，詩與搖滾的界線被完全抹除。 那不再是「詩歌朗誦」加上樂器的裝飾， 而是真正的身體語言。 Patti 不只是唱歌，她在召喚。 她把所有無法被社會命名的東西 都喊進這張唱片裡。 --- 四、延續的影子 我後來喜歡的音樂人裡—— The Smiths、Courtney Love、PJ Harvey、St. Vincent—— 幾乎都有她的影子。 她不只是「影響」了她們， 而是給了她們一個存在的模式。 一個可以既柔軟又強烈、 既性感又去性別化、 既反叛又有信仰的方式。 她讓搖滾變得更像詩， 也讓詩變得可以上舞台。 --- 五、世俗的祈禱 五十年後的今天， 我覺得《Horses》的美學，是世俗化的美學。 她讓詩下凡，讓神性落地。 她不祈禱天上的神，而是祈禱這個世界本身。 這張專輯的每一首歌都不是在逃離塵世， 而是在說： 「我在這裡，我正在燃燒。」 所以今天我舉起咖啡杯—— 不需要紅酒、不需要蠟燭、不需要教堂—— 只要音樂響起，我就能為她慶生。 因為五十年後， 我們仍然能在她的聲音裡， 找到一種活著的勇氣。 那就是 Patti Smith 的奇蹟。 那匹馬仍在奔馳。 --- 後記 五十年前，一匹詩的馬奔馳而出； 五十年後，它仍然沒有停下。 我想，能在這樣的夜裡聽著《Horses》， 是種幸福。 不是回到過去， 而是再一次與生命對望。 ——寫於《Horses》五十週年這天，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