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散落成一片折衷美學】:µ-Ziq /《Lunatic Har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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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零年代的電子音樂場景中,IDM(Intelligent Dance Music)常被視為矛盾體:源自舞曲,卻時常背離舞池;仰賴科技,卻追求情緒與構造的深層細節。在這樣的背景下,Mike Paradinas,別名 µ-Ziq,是少數能在混亂且高速演化的場景裡站穩陣腳的人物,數度受 Aphex Twin、Squarepusher、Luke Vibert ,甚至流行文化如 Spice Girls、Blur 等啟發,將他們翻攪至面目全非,最終碎化吸收至自己體內。

令人驚奇且難以理解的是,儘管受到種種影響,µ-Ziq 的作品依然擁有電子音樂史上最具原創性的音色,而 1997 年的專輯《Lunatic Harness》正是他對 IDM、Jungle 與旋律性電子樂的一次匯流實驗。他將暴雨般的 breakbeat、偏執的鼓組拆解、童趣旋律以及不按常理的結構組裝在同一個框架裡,使作品在當時的電子樂環境中具有鮮明辨識度,也因其自由度與投機式的手法,被視為 IDM 場景裡易於入門的經典專輯之一。



【錄製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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µ-Ziq  在訪談中多次承認自己的創作模式常從「模仿」展開,在接受訪問時,甚至自嘲要為沒有用心製作專輯而道歉,他慣於先製作一首翻玩式的草稿,如同重新拆解已存在的樂曲,再將其推向陌生。例如〈Secret Stair #1〉的起點是 Blur 的〈Beetlebum〉,被其以夢幻般的旋律線和翻湧的 amen break 四處沖散,完全看不出與原曲有任何親緣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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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響《Lunatic Harness》的來源遠不僅於此。µ-Ziq 與 Aphex Twin 的友誼與 Rephlex 時期的發表,使兩人的創作概念有了交集,而更直接的養分,可能來自英國 Jungle 的全面盛行,他曾形容這是「英國音樂五十年來最令人興奮的變革」,遠超越龐克帶來的破壞力,此外Breakbeat 的暴烈拆解、低頻的掀翻性、速度的躁動,成為他重塑結構的重要元素。

儘管 µ-Ziq 表示《Lunatic Harness》只是 Aphex Twin 專輯《Richard D. James Album》的衍生品,但從結果看來,專輯的重點並非模仿,而是將多重來源的碎片整合成個人化的感性,他向來對「單調」沒有興趣,他是極少數能在一首樂曲中塞入大量旋律,卻不讓它變得俗氣或過度堆疊的音樂人,即使是最幼稚、最滑稽的旋律,在他的作品中也能找到恰到好處的位置。



【歌曲介紹】

〈Brace Yourself Jason〉延續九零年代 IDM 對鼓點加速與角度扭曲的興趣,節奏的跳躍方式使人很容易聯想到 Squarepusher 的早期作品。背景以寬闊的合成器墊音鋪陳出太空般的冷色調,形成衝突但不失一致性的氛圍。若說 µ-Ziq 的風格讓你感覺擁有某種「古典電子」傾向,那麼此曲的旋律走向便透露出他對優雅線條的鍾愛。


〈Approaching Menace〉可視為專輯裡最直接對應DnB語法的作品。段落之間充滿刻意壓扁的鼓聲,像被硬拉到失真邊緣,其實從歌曲名稱便帶有預警意味,聲響也確實呈現緊繃感。若將 Dillinja 的暴戾減少低頻的份量、專注在鼓組的瘋狂上,大概就是這首作品的面貌。µ-Ziq 在此以一種攻擊性明確的方式,對 Jungle 的傳統拆解作出自己的答覆。


專輯前半段展示破碎感與衝突感後,中段常以旋律性更鮮明的曲目調整情緒。〈Hasty Boom Alert〉在合成器旋律中帶有一股焦慮與悲傷,旋律雖然輕盈,卻具備牽引性的情緒張力,是 µ-Ziq 歷年作品中經常被提起的亮點;〈My Little Beautiful〉則表現對非 IDM 樣板素材的興趣,像是九零年代初的電影主題曲調性,一種帶點過時感的浪漫,卻在後段被溫柔保留,轉為更微妙的濾鏡色調。


專輯後半段則大多偏向實驗性,包括〈Wannabe〉中惱人的工業噪音惡作劇、將人聲切碎、扭曲成油膩般的嘶鳴,使歌曲帶有跟蹤者視角的含糊威脅。節奏的顆粒感粗糙,像是工業噪音與 breakbeat 的混種;〈London〉有著完全會讓人聯想到 Aphex Twin 式的跳接以及抽象管弦樂使用,這也是 µ-Ziq 將在後續《Royal Astronomy》中持續深入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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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Lunatic Harness》,它並不是一張節奏統一或概念一致的專輯,魅力在於 µ-Ziq 對素材的貪婪與不設限:旋律線條、破碎鼓組、人工噪音、合成器的人性溫度、偶時的童心未泯,都展現他對電子音樂的重新組裝能力。這種碎形的結構可能使專輯缺乏整體敘事,但也讓它成為進入九零年代 IDM 場景的絕佳入口。

不是企圖重塑類型的宣言,而是真實反應一位創作者面對龐大資訊量時的反應,無意掩飾靈感來源,也不刻意強調個人符號,而是在吸納、變形、推翻之間找到屬於自己的聲音。正因如此,《Lunatic Harness》得以穿越二十多年仍保持新鮮感,成為 µ-Ziq 最受推崇、也最易於理解的代表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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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體唱片的死忠擁護者 |為各位介紹從60年代至千禧年間的搖滾樂、專欄、系列訪談和樂評 |出版品:《克里夫異象誌Vol.1 & 2》 |歡迎邀稿:visionsofcliff@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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