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1-06|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不是叫孩子慢慢來,是叫自己慢慢來

寫專欄寫了快一年半,也辦過幾場分享會,分享會結束後,有時會覺得為什麼來參加的家長或教育工作者總是問──怎麼樣才會讓小孩想要寫作?怎麼樣才會讓他們寫得比較好?聽了這樣的問題,我心裡有時會有這樣的OS:「我講那麼多,結果還是在原點打轉?」我覺得大家似乎還是很在意小孩的表現。但沒想到寫專欄寫了一年半後,我發現自己落入類似的情境。
專欄寫一年半,帶小孩寫作則是三年多。三年多其實並不算久。現在回頭看自己之前寫的文章,覺得之前好像什麼都不怕,好像可以很鬆,就算小孩很吵很亂我也沒有關係。但我發現最近我越來越在意自己的表現,我發現我落入了「小孩是否有自主學習」的牢籠。
這時候我讀到盧駿逸的兩篇文章。
文章很精彩,請大家自己進去看。我想說的是,駿逸這兩篇文章剛好解決了我的問題。我的意思並不是讀了那兩篇文章後,我就知道該怎麼讓小孩「自主學習」;反而是讀完之後,我才想起自己不需要太在意。然後我回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發生的事──
自己的期待,難免會灌注到小孩身上──到底怎麼做才好呢?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五、六年前吧),盧駿逸那時還沒開始寫SOS文章,我也還沒有開始帶小孩寫作;那時我還住在臺北,還在做文字編輯,盧駿逸辦了一個叫做「慢慢來」的教育工作坊,給線上的不管是體制內還是體制外的教育工作者參加。我那時還沒有任何教學的經驗,但也跑去參加。大家坐在塑膠地墊上,非常沒有效率的談著自己在教育現場的困境。因為我是去旁聽的,所以我沒有什麼實際上的困難,我當時可能還自以為是的提了一些問題和建議吧。
這個工作坊好像是一整天?還是有跨到隔天?有點忘了。但總之在那漫長的分享與聊天當中,我們沒有解決任何實際的問題,這個工作坊就結束了。它不是一個我跟你講什麼方法,你就可以解決困難的工作坊。這就是我對它印象深刻的原因。
那天,來自不同領域的工作者們,大家把自己的問題帶來,又帶著回去。但感覺似乎都比較鬆了。
「鬆」,是教育工作者非常重要的功課。許多教育者會求好心切,所以,其實不是要叫小孩慢慢來,而是大人自己要慢慢來。會急的小孩不多,多的是很急的大人。
我自認是不急的人,但在教育現場的時候,我發現我竟然不知不覺也開始急了起來──不是在意小孩的表現成果,而是在意小孩有沒有「自主學習」;如果我覺得小孩沒有展現出「自主學習」,我就覺得是我自己帶得不好。但不論是哪一種,其實都是教育工作者自己投射出去的期待,這是駿逸那兩篇文章所提醒我的事。
雖然我總是說不想寫可以不要寫,我也真的可以接受他們不寫,但如果小孩表現出興趣缺缺的樣子,我就會開始緊張。我自己沒有小孩,所以我沒有感受過那種身為媽媽期待小孩的心情,但當我的身分是老師,我發現我自己竟然也開始期待,我希望小孩展現出對事物高度的興趣,而當小孩的表現不如預期,我就會開始懷疑是不是我的帶法哪裡出了問題。
我突然想起我之前曾經拿農作來比喻教育。當我們選擇以自然農法栽種作物,以一種低度人為干預的方式來栽種,不代表我對作物沒有期待。相反的,我們就是對作物有所期待(跟傳統農法對作物的期待不同,但依舊有所期待),所以讓我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栽種作物。但如果作物的收成不如期待,就會開始檢討是不是哪個環結出了問題。
然後說到教育方式──當我選擇低度干預的教育方式,不代表我對小孩沒有期待;相反的我就是對小孩有所期待,所以讓我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可是,作物與小孩最大的不同是──我可以把作物當成我的,但我不能把小孩當成我的。我可以檢視作物收成結果是否符合期待,來調整我的工作方式;但我是否可以檢視小孩的收成結果是否符合期待,來調整我的教育方式?
聽起來好像也不是不行?但這當中最大的差別是──人是獨立的個體,我對小孩期待,不等於小孩對他自己的期待;我希望的自主學習不一定是小孩的自主學習,小孩的自主學習也不一定是我希望的自主學習。
他想長成的樣子,不一定是你希望的樣子。
這件事不難理解。但要有這樣的覺悟並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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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宅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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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當我跟小孩說「不想寫可以不要寫」,對他們到底會產生什麼影響?小孩會不會真的就都不寫了;還是,因為寫作這件事的權力回到自己手中,小孩反而因此可能愛上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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