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逼我好不好

原本不想展覽的小昕，最後「決定」展覽了。

那天小昕又挑了兩張她喜歡的照片，說她想寫，但是不想展覽，可以嗎？我說可以呀。她又說那我寫完可以跟你討論嗎？「當然可以。」我說。

過了一會，小昕先拿了一篇來；又過了一會，拿了第二篇來。

小昕挑的照片。攝影：陽小妤

昕：「你比較喜歡哪一篇？」

我：「我覺得兩篇的表達方式差不多。不過要說喜歡的話，我喜歡這篇，這篇更有趣一點。」

昕：「好，那這篇我要展覽。」。

我：「你剛不是說不要？」

昕：「吼，其實我也還在考慮……我不知道要不要展覽……你喜歡的話，你就拿去展啊！」

我：「我是喜歡啊，可是要不要展覽是你的事，你自己決定。」

昕：「可是我要想很久耶……」

我：「你慢慢想，我不急。」

昕：「你逼我好不好？」

我：「逼你幹嘛？」

昕：「展覽啊！你逼我我就會拿去展了！」

我：「可是我不想逼你啊！」

昕：「可是你不逼我我就會想很久……」

我：「我沒關係，你慢慢想」

昕：「可是這樣很沒有效率……」

我：「為什麼要有效率？」

昕：「你不逼我，我就要玩遊戲來決定了……」

我：「玩什麼遊戲？」

我還沒聽清楚小昕嘴裡的唸唸有詞以及手勢比畫，瞬間小昕就決定了，

「好我決定了，要展覽！」小昕說。

「啊？為什麼？」我問。

「因為剛剛點到要展覽啊！就這麼決定了！」小昕說完，把她的攝影故事留給我，走了。我還來不及繼續跟她討論，其他的小孩又跑來問問題。

回家後我跟Y聊起這件事。Y說小昕應該是想要展覽，但是她不好意思，「所以她叫你逼她。」

我也是這樣猜想。

小昕不想自己做決定，有可能是因為她真的要想很久，所以交給別人或機率來決定比較快。但是也有可能，我後來覺得這個可能更大，小昕是想要展覽的，但是自己不敢決定。她推測我「應該」會逼她要展覽，但沒想到我竟然不逼她，所以她就把決定權交給遊戲，讓機率幫她決定。

但是，在那一串唸唸有詞的遊戲中所做的展覽的決定，真的是機率幫她決定的嗎？還是她假借機率幫她決定？

老實說，這種在別人心裡面的事，如果她不說我也無法確定，我也只是這麼猜測而已。但我好奇的是，一開始的她為什麼不願意展覽？後來又是為了什麼願意展覽呢？不過，因為那次討論沒跟她討論到更內心的事（就算討論到我也不確定她會不會說），所以我能做的還是只有推論而已。

我的推論是：第一次她覺得像是做作業，所以她隨便寫，有沒有展覽都無所謂。但第二次她寫了自己想寫的東西了，但是基於某個原因，她不想（不敢）自己做決定。

那究竟是什麼原因呢？我的猜測是這樣的：第二次，或許是受到我說的話的影響，她突然想要寫點東西了，但因為我提到作品要「展覽」的緣故，我說如果你們真心想要展覽，就要交出自己喜歡的作品；我喜不喜歡不重要，但身為作者的你們，自己一定要喜歡。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這樣，結果小昕反而不敢說自己喜歡，因為如果是自己決定要交出去的東西，那麼自己就要負責了。所以，如果不是她自己下的決定，萬一展覽的結果發生了什麼不合她心意的事，她就可以說：「我才不想展覽，是廖瞇逼我的」，或「我又沒有要展覽，我是玩遊戲點到要展覽所以才展覽的。」

小昕為照片所配的文

但是，這只是我的猜想。小昕心裡擔心的究竟是什麼？希望我還有足夠的時間慢慢了解。

（文章中的小孩名皆為筆名或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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