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第一個motherfucker?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是烏拉諾斯,他是天空之神,是大地女神的兒子,然後他成為了第一個motherfucker,從這裡開始,希臘便不再是一元的世界,而是從一元走向二元,再走向多元,才有了之後你可以看到的許多的希臘英雄故事,這些英雄的本質是什麼?他們是人間之神,他們有「超越性」而這正是奈沙馬蘭的「超級英雄」。
這是希臘神話的起源,也是英雄的起源,天空始於大地,精神始於身體,而靈魂則在運動之間,於是順著這樣的思路我們便能理解對於奈沙馬蘭而言「超級英雄」是什麼了,「超人是大地的意義。」一個「超越者」、一個「超人」,「超人」不需要無所不能,他只是在比他弱小的人眼中看來無所不能,英雄仍然必須經過種種試煉,而且可能仍然難逃一死,因為他不是神,更何況即便是神也得受命運所統治。所以我們得到三個「怪胎」一個無堅不摧的人、一個有眾多化身的人、一個聰明絕頂的人,他們在這最終章聚集到了一起,被關押在如此理所當然的現代監獄裡頭,一個「精神」病院,他們是現代文明眼光下的弱者,是需要憐憫者,有這麼樣一種循環論證與循環行動被發動起來,理性在這裡藉由基於善意的暴力運作起來,「因為這些人是認為自己是強者的弱者,所以他們需要『治療』」,而當他們的「身體」被「治療」到只能當弱者時,他們就「痊癒」了。
奈沙馬蘭怪奇的直覺將整個故事直指現代社會,現代社會意味著人們一邊使用著高科技的產物,一方面對高科技毫不畏懼也毫不崇拜,更多的是習以為常,並在無聊中渴求刺激,所以玻璃先生虛晃一招讓我們期待在高科技集成的大阪塔的最終決戰,而這正是現今大部分「超級英雄」電影做的事情,呈現一種再現的「奇觀」給觀眾。比如再現「經典」的漫畫橋段,觀眾走出電影院,重述英雄偉大之舉,然後繼續接受統治,我們的驚奇只有那一下下。
被什麼統治?或者該問的是誰統治我們的身體,進而統治了我們的精神,進而創造出限制我們身體的「靈魂」?奈沙馬蘭用電影給出了答案,水泥的世界、使人平庸的暗示、要求正常的善語,一切偉大精神的瓦解,始於世界的瑣碎與斷裂,人們的身體被牢牢掌控著,變得更加虛弱,而當人們變得更加虛弱,世界在他們眼中看來更加危險,於是他們更加需要強大的眼睛來注視,那是單個看來毫無威脅的「監視器」,多個監視器有個共同的擁有者,它是誰?特別注意當奈沙馬蘭使用剪接時,將精神病院與學校剪接在一此,便暗示了我們會知道精神病院樣子的精神病院是精神病院,卻不知沒精神病院樣子的精神病院也是精神病院,那麼精神病院的主人又是誰?
我們不知道。
多元世界被一元所掌握著,這個一元是拿棍棒的群體,他們「教育」、「醫治」、「保護」越來越虛弱的「現代人」,對於特異者,他們將這些人放到他們的病院裡矯正然後使他們「正常化」然後將他們放回羊群之中。他們的任務是從根底上預防人類的自毀性,為了避免人類的本質開枝散葉,進而可能危害到群體,於是他們將其扼殺於搖籃之中,於是人類除了瑣碎之外再也什麼都看不見,事物的聯繫與事物的潛能被抹殺了,人們沒看到路標,便拒絕前進,沒看到潛能,便否定想像,全忘了最初的路標是由與自已同樣的人類所立,羊群可綿延下去,但「人類」還有希望嗎?
彷彿贊同「哪裡有危險,哪裡就有拯救。」奈沙馬蘭對此持正向態度,無論是被定義為「幻想」的漫畫,或者是被定義為「控制」的監視器,他們都可以成為我們邁向自由的工具,一元的世界並非堅不可催,我們軟弱,我們無知,但那不代表我們必須將身體的使用權交予他人,使得自己的身體成為他人身體的延伸,自己靈魂成為他人靈魂的延伸,精神荒蕪而無所開展。廣場就是大阪塔,精神病就是超級英雄,一無是處的我們,就是自己的英雄,我們的身體屬於我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