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個人都適合深呼吸

在許多身體工作的場合中，我們時常會聽見深呼吸這樣的指令，有時甚至會有人問我，「是腹式呼吸嗎？」接著表演用力吸氣到肚子(…)，雖然在工作時我的表情會很淡定，但是心中你看不見的地方早已崩壞。我們時常會聽到腹式呼吸有助於我們放鬆，但是放鬆是需要搭配神經和肌肉的一件事情，用力的吸氣到肚子，雖然看上去達成了腹式呼吸，但是對於放鬆或回歸本體感覺並沒有助益。這必須要回到兩個呼吸的系統談起。

我們在呼吸時運用的第一系統是橫隔膜 -一個在肺部下方如雨傘狀打開的組織，在文章往下看前先猜一下，我們的橫隔膜是在吸氣時放鬆還是在吐氣時放鬆？感覺一下？換言之，你可以試著去感覺吸氣比較容易或是吐氣比較容易？

猜對了嗎，我們吐氣的時候，隨著肺部的空氣排出，肺葉縮小，橫隔膜會上頂回到他本來的位置。你一定會想，呼吸哪有那麼難？對，呼吸真的很難，幸好比人生簡單一點。

你再猜看看，如果吸氣比較難？那我們時常容易忘記的是吸氣還是吐氣呢？難的容易被遺忘還是簡單的呢？這次我就不先說答案，首先我們要來看看第二套呼吸的系統。

在呼吸的第二系統中，他涉及了一系列周邊的肌肉。包括肋間肌、胸小肌、胸鎖乳突肌（頸部）、協角肌（頸部）還有我們的腹肌（腹部裡面外面前後左右的一堆肌肉）。換言之，呼吸能不能成功，不是我們的橫隔膜自由就行了，他的上下左右還有很多鄰居決定了他活動的空間。

上述這些肌肉在面臨慢性壓力或是創傷後壓力的時間積累，我們的交感神經會協調其他部位幫助我們摒住呼吸，再回想一下，當你走在路上遇到突如其來的危險，或是突然很想對身邊的人施以暴力時的，身體在第一時間的反應是什麼？

吸氣有助於我們蒐集身體各處的能量、讓我們的軀幹更紮實，以應付隨時會出現的緊急變化，是我們生存中「戰或逃」的一環，但是很多時候是即便下班了或是劍拔弩張的會議已經過去了，我們的身體還停留在憤怒與激動的處境中，我們的心仍然怦怦跳個不停、肌肉仍然非常緊繃、對於周圍的噪音和暴力也會非常敏感、思緒仍然轉個不停，他說這個話是什麼意思？他是在威脅我嗎？我應該要反擊還是要配合，儘管這些可能都是真實情境需要思量的威脅，但是暫時的安全卻時常仍讓身體停留在封閉的狀態，而心靈則在封鎖的港灣外遲遲不得歸來。

吐氣是容易的許多的，但卻是我們最容易忘的，一整天停留在令人不適的狹小空間中，可能讓我們的橫隔膜根本無法保持原本的彈性，而一整天處於脆弱或繃緊的狀態，而是隨著肌肉鄰居的收緊。所以當我們要求個案”深呼吸”的時候，時常聽見恐懼或不適的經驗，來自橫隔膜的聲音正在吶喊著令人不適的聲音。

我很喜歡一種說法「與其把深呼吸當作放鬆的起點，不如把他當作目標」，在不同的領域有各種讓橫隔膜放鬆的技巧，包括瑜珈、歌手、舞者或是其他相關的身體工作者，常常需要精細地去練習使用橫隔膜，幫助的方式包括肢體的位移帶動軀幹的移動、呼吸的意象引導、內外境的交互覺察，這些時常被我稱為「詭計」的方式，都能幫助我們協助個案有更好的機會去擴展自己的軀幹，增加自我的覺察程度，重新經驗到氣體在體內的流動，經驗到情感的釋放和心靈的平穩。

記得十幾年前第一次經驗到聲樂女伶的呼吸法時，看著一位同年齡有著高超技巧的朋友示範吸氣和吐氣，第一次經驗到軀幹的包容和彈性可以如此的寬廣，每一個關節肌肉隨著聲音充滿到四面八方，不受高矮胖瘦所影響。兩年前在舞蹈教室又學到另一套舞者的呼吸法，與歌者不同的角度，讓身體在力道中體現從容與優雅，這一吸一吐緩緩道出人生的喜樂與遊刃有餘，這都是我希望在舞蹈治療的路上可以分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