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い」到「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淺談形容詞接補助動詞「ございます」時的音便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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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容詞敬體表現的前世今生

在我們所熟悉的現代日語中，形容詞的敬體乃是透過接續敬體斷定助動詞「です」來呈現，例如「早い」的敬體為「早いです」，「早かった」的敬體為「早かったです」，「早くない」的敬體為「早くないです」[1]，「早くなかった」的敬體為「早くなかったです」[2]。然而這樣的表現方式成為理所當然，迄今不過六十餘年光景。

從前，接在形容詞後方使其成為敬體的並非「です」，而是補助動詞「ございます」[3]。一直要到昭和 27 年（西元 1952 年），當時負責制定國語政策的政府單位國語審議會始認可形容詞加「です」的用法是正確的（国語審議会，1952）。在那之前，大眾或許早已習以為常，惟不被當時的教科書所採納，情況類似今日的「ら抜き言葉」。

自然語言有趣的地方便在於其並非一成不變。筆者曾於「Yahoo! 知恵袋」（日本的 Yahoo 奇摩知識 +）見過一則提問，發問者困惑於 JR 車站內的廣播內容「危ないですからホームの内側へ（列車即將進站請勿靠近月台邊）」，認為「危ないです」是不自然的日語，「危のうございます」才是正確用法，欲詢問其他人意見。有回答者即於回答時順便問道：「相当年配の方ですか。（您一定相當年長吧？）」可見時至今日，視形容詞接「ございます」方為正統者大概只剩下少數耆老吧。不過數十星霜，語言變化竟如此之大，亟欲分享此趣聞，是筆者撰寫本文的初衷之一。

話雖如此，仍有少數形容詞加「ございます」的用例因其使用頻率極高，而被固定下來成為習慣用法，大多是生活上經常使用的問候語。例如標題的「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早い）」「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ありがたい）」「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めでたい）」「お暑うございます（暑い）」「お寒うございます（寒い）」。其他形容詞接「ございます」的用法今日雖不再多見，但仍以比「です」更具敬意的語感存在於現代日語中，若能將其掌握並斟酌使用，於提升日語造詣定有所裨益。

[1] 或「早くありません」。 [2] 或「早くありませんでした」。 [3]「ございます」漢字寫作「御座います」，由補助動詞「ござる」的敬體表現「ござります」音便而來，「ござる」為補助動詞「ある」的丁寧用法。另「ござる」語源為古語四段活用動詞「ござある」。

形容詞的「ウ音便」

音便為日語語言學的專有名詞，不管是哪一種語言，都會有母語使用者為了方便發音而改變詞語原有唸法的情況，這種現象在日語裡即稱作音便。現代日語五段動詞的連用形在連接接續助詞「て」和完了助動詞「た」時，有所謂的「イ音便」「促音便」「撥音便」，而在古典日語中，形容詞及形容動詞也有音便現象。形容詞的「ウ音便」發生於其連用形連接用言、接續助詞「て」「して」時（馬，2000），而本篇談論的連接對象「ございます」則是一補助動詞，為用言的一種。

形容詞連接補助動詞「ございます」時的「ウ音便」，事實上是「子音脫落」和「母音交替」二種現象作用後的結果（郭，2009）。以「はやい」為例，其連用形為「はやく」，接上「ございます」後，「く」先是脫落子音變成「う」，前一音節的母音「や」再從「ア段」交替為「オ段」的「よ」，即完成「ウ音便」。前方加上美化語「お」以後，便是熟悉的問候語「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

從結果上來看，「ウ音便」的目的是要產生「長音」。形容詞語幹末音節（辭書形「い」的前一音）位於不同段，其交替母音以產生長音的方式也略有不同，可分為三種情況：語幹末音為「ア段」、語幹末音為「イ段」、語幹末音為「ウ段」或「オ段」（黃，2004），分別舉例說明如下：

語幹末音為「ア段」

語幹末音為「ア段」的形容詞有「はやい」「ありがたい」「めでたい」「危ない」「高い」等，其「ウ音便」方式如前所述，改為「オ段」長音：

語幹的音便現象並不影響其漢字表記方式，如「たこうございます」漢字表記為「高うございます」。常用的問候語「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即是由形容詞「ありがたい」（值得感謝的）加「ございます」後音便而來。「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的語源則是形容詞「めでたい」（可喜可賀的），加上「ございます」後產生音便，並於前方加上美化語「お」。

語幹末音為「イ段」

語幹末音為「イ段」的形容詞有「美味しい」「嬉しい」「大きい」「可愛い」等，其「ウ音便」需自「イ段」改為「ウ段」的拗長音：

語幹末音為「ウ段」或「オ段」

語幹末音為「ウ段」音的形容詞有「暑い」「寒い」等，語幹末音為「オ段」音的形容詞有「広い」「遠い」等，這二種情況比較單純，前面提到從結果上來看，「ウ音便」的目的是要產生「長音」，因為「ウ段」及「オ段」的長音本來便是加上「う」，故其音便過程僅需脫落子音，不用交替母音：

語幹的音便現象並不影響其漢字表記方式，上表各形容詞漢字表字依序為「暑うございます」「寒うございます」「広うございます」「遠うございます」。

另外，現代日語中無語幹末音為「エ段」的形容詞，故本文不作討論。

形容詞「ウ音便」造語

前一章提到，古典日語中形容詞連用形連接用言、接續助詞「して」時產生所謂的「ウ音便」，此規則今日雖看似無用，但現代日語裡其實仍保有少數依循此機制而生的詞語，且其詞性也已改變。如「辛うじて」「全うする」。

「辛うじて」由「辛い」加上接續助詞「して」後音便而來，其「ウ音便」過程如下：

「辛い」本義為辣、鹹，引申為事態嚴峻之意，加上接續助詞「して」產生的詞語於現代日語中作副詞用，意思為好不容易、總算。

「全うする」則是由「全い」加上動詞「する」後音便而來，其「ウ音便」過程如下：

「全うする」於現代日語中作動詞用，意思為保全、完成。此外，形容詞「全い」亦為程度副詞「まったく」之語源。

參考文獻（年份順）

• 国語審議会（1952）。「これからの敬語」。文化庁。取自http://www.bunka.go.jp/kokugo_nihongo/sisaku/joho/joho/kakuki/01/tosin06
• 馬彬（2000）。『日本文言文法入門』。台北：鴻儒堂。
• 黃華章（2004）。『華人的日語語音學』。台北：致良。
• 郭獻尹（2009）。「談日語的音便」。取自http://210.59.19.199/mediafile/4170016/fdownload/556/392/2009-7-28-11-29-31-392-nf1.pdf
• Yahoo!知恵袋（2011）。「JRなどで流れている危ないですからホームの内側へというアナウンス」。取自http://detail.chiebukuro.yahoo.co.jp/qa/question_detail/q1463903804
• 辛うじて（2017）。『語源由来辞典』。取自http://gogen-allguide.com
• 全うする（2017）。『デジタル大辞泉』。取自http://dictionary.goo.ne.j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