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快速轉動的時代,每個人沒有一兩個特殊技能好像不行,想想我們上一代還推崇著日本的職人精神;一輩子只做好一件事,這一世代卻開始流行起斜槓青年,平常當個普通上班族,下班還要化身為攝影師、文字創作者、甜點師甚至是youtuber。
每個人都變得很忙碌,忙的成就自己,忙得急於向這個世界證明,我是有能耐的。
十幾歲的自己,覺得照世界的規則庸庸碌碌的度過一生,沒有追求自己的熱情、過著想要的人生太令人害怕,所以第一次念大學時覺得自己只是在混學歷,決定直接不去學校,連休學手續都沒有辦,就這樣轉身投入社會的大海當中。
當我在這片海中終於看清自己要的是什麼,重新踏在陸地上,才發現這條路也X媽的太崎嶇了吧! 但這時候的我不感到焦慮,只覺得熱血沸騰,因為我在為自己的熱情努力。
為了成為一個心理諮商師,根據台灣的法律必須唸相關的研究系所外加全職實習一年,你才有考取諮商師執照的資格。但想念研究所就必須大學畢業或專科畢業,又或者具備修業證書才行。我這個當年瀟灑投入社會的汪洋中,在成長至24歲後才決定回學校唸書的女子,這時候稍稍悔恨自己當年幹嘛不把大學唸完,因為那時還有爸媽能把自己養的白胖,學費、生活費,完全不用擔心。
在出社會六年後,也不好意思再轉頭跟爸媽說:「我要回去念大學了,能不能養我。」這種不要臉的話,所以在找到人生夢想後,為了不讓自己因為夢想而餓死,所以選了和心理有一定相關的社工系夜校,讓我能夠白天上班晚上上課。追逐夢想的同時不讓自己被餓死。
今年是我大學的最後一年,這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足以見證身邊朋友結婚、生子、工作穩定、升職、開始照顧父母的一個時間長度。
但在這段時間以來,我除了唸書、做一份只能糊口的工作之外,只剩下微薄的存款,和考不上研究所的擔憂。
每當朋友問起:「你畢業後要幹嘛?」我雖然堅定的回答:「唸研究所。」但大家就會回我ㄧ個竟然還要繼續唸的表情。辦公室裡的阿姨更過分,她直接說:「女孩子唸這麼多書要幹嘛?」雖然這種八股的言論我不放在眼裡,可以冷靜的回應阿姨:「謀愛去ㄍㄟˋ婚喔?(不然要去結婚喔),但是我看到別人結婚之後都沒有很開心耶。」阿姨就會一臉認真的說:「嘛西捏。(也是捏)」
在這種氛圍下很難不自我懷疑,總是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廢了,別人都在努力上班賺錢、結婚生子,而我還要參加研究所這個孤單的馬拉松(諮商相關的科系,通常要唸3-4年,因為外加一年全職實習),現階段對社會貢獻度零的學生。
雖然這樣的自我懷疑,在我有理智的時候還能說服自己「要相信自己的信念,人要活得有熱情,才對得起自己的靈魂。」時不時還搜尋李安跟魏德聖導演的故事,看看他們沒成名前不得志的故事來安慰自己。
社會的氛圍很奇妙,不會大張旗鼓的告訴你主流的價值是什麼,但是卻在微小的地方無時無刻提醒你,怎樣才是成功的人生。 身邊親戚朋友的表情、年齡的增長、乾扁的帳戶,被這些焦慮包裹的我,也開始動搖,我打算考一張社工師證照,說好聽一點是為了以後唸研究所能夠時不時得到機構帶活動,有張證照比較方便;說實在的就是想證明自己的價值。
某天晚上男友問起我最近社工師考試準備得如何,之後他問了幾個問題,讓我內心的焦慮感大爆炸。
「為什麼你一定要考社工師阿?你以後要當社工嗎?」
「既然你沒有要當社工,幹嘛要浪費時間考,你不是還要準備研究所嗎?」
「你是不是被老師影響阿?別人叫你考就考。」
「你為了讀研究所的兼職工作,考社工師證照?」
「會不會本末倒置?」
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來,我像是港片中的罪犯,被關進狹小的審問室,桌上的燈直直照在我臉上,好像這樣我就能全盤托出真相。
簡直就是靈魂的考驗,我不得不面對我內心的脆弱和不安的焦慮感,我內心的微弱聲音在說:
「我不想要看起來很廢嘛。」
「我不想要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如果我沒考上研究所該怎麼辦?」
「我不想覺得自己很沒用。」
「我不想一直需要當被照顧的人,我也想趕快開始工作賺錢,照顧別人。」 我焦慮地在電話那頭,請求男友可不可以不要再管我,眼淚直撲撲的流,他也委屈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只是希望我不要因小大,希望我所有的決定都是經過審慎地思考,我最後跟他說出我的焦慮:
「我不希望我拖累你,好像我一直很廢,不能和別人一樣好好的工作賺錢,跟你過想要的生活,我只能這樣,唸研究所以後可能還需要你養我,我不喜歡這樣。」
「在我這裡,你可以不用這樣。」他直接地說出這句話,這句讓我放下焦慮的咒語,之後我還請他多說幾次。
「在我這裡,你可以不用這樣。」
「在我這裡,你可以不用這樣。」
「在我這裡,你可以不用這樣。」
他說他只想支持我,做我想做的事,提出問題也只是希望提醒我對我來說真正重要的事,不需要擔心其他的事,做自己想做的就可以了。對啊!我都忘了當年熱情追求夢想的自己,開始變得害怕,怕是不是落後別人一大截,怕是不是讓別人失望了,但當時的我根本不會在乎這些事,只在乎自己是不是能追求自己的熱情,度過一生。 現在我學會對自己說「在我這裡,你可以只做自己。」這個社會很焦慮很急躁很貪心,讓我想起陳粒的易燃易爆炸,歌詞裡的一段說盼我瘋魔 還盼我孑孓不獨活,想我冷艷 還想我輕佻又下賤,要我陽光 還要我風情不搖晃,戲我哭笑無主 還戲我心如枯木。在這個社會上做人,就像歌詞裡說的一樣難,只做最好的自己也很難,但只要對得起自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