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08|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關於傷,不是一定得原諒│風暴過後 The most beautiful couple

沒有不具爭議的罪,因為除了當事者,所有人皆是他者,所謂正義,實則是一道絕對智性的線,卻反能激起主觀的情緒,即使是眾怒,也只是旁觀者的憤怒。法律僅是亡羊補牢,而群眾能做到最好的事是讓每個案子獨立回各自的本質;如果在身心靈上不可能有同樣的傷,每個案子也不該有同個標準的正義。
當少年女友問他為何侵犯他人,少年只是回:「因為我可以」,其實這與片頭男女主角在海灘上做愛,那種有何不可、誰會在乎的態度並無太大不同,與其說是罪性,不如說是人的天性,當我們太過依賴規範定義什麼可以、什麼不可以,必然會有規範未及之處,而那些模糊的「可以」卻依然擁有絕對的權力;當權力成為生存通則,以此當做決定的標準,人們只是活在當下並不懂得代價,是以少年吶喊:「到底要我懺悔什麼?」,甚至是與性惡無關的,而是整個規範造成的失衡,這樣的下一代尤其沒有未來,被過度吹捧的自我,將覆滅這個由規範建構的世界。
原文片名The most beautiful couple是內在和外貌等各種條件下的完美,亦是社會致力成就的男、女與他們的結合,這樣的他們理當也會培育出充滿希望的下一代,但這一切的美好,卻被下個世代引發的意外重擊。而中文片名風暴過後則有意引導焦點放在後兩個字(即或「風暴」兩字的份量之重):在那之後如何挺過最悲傷的時刻、如何相伴更加堅強。從男女主角各從課堂出來走向對方、拉手、錯身的親密動作,能看出事件後兩人間仍有美好的愛情,但傷害仍殘存在他們力圖恢復正常生活的刻意之中,如:男主角學拳時無處擺放的憤怒、女主角說療程結束了從今天起算正式康復了、當男主角重新遇見少年的當晚和女主角做愛、女主角在聚會時認為理應為自己發聲:「幾乎被侵犯過的人都會先自責,人們喜歡持有罪惡感,當我們犯了錯就想告訴自己下次會更好,好像這樣想事情就會好過一些,但重點是你並沒有做錯任何事,就是簡單地這麼驚人。」既然逃脫了自責的陷阱,究竟又是哪裡出錯了?那樣完美的邏輯,衝擊這完美的一對。
因為「各自」處理痛苦的相異方式,遺留下對「兩人」的傷害。對男主角而言,女主角的不責怪反而是另一種重擔,當他再次遇見少年,表情交雜著許多情緒,所有的屈辱、憤恨原來不曾離去;他隱瞞女主角,自己一人找出少年的住處、躺在他的床上,在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裡,男主角找不到任何豢養出惡意的線索,一切平實的使他無法思考與自己有和交集,只有那人是一切的起點。他第一次掄起拳頭更像是為自己而做的,像是代替那年遲來的反擊;第二次,他帶上了女主角,然而他仍是以一種男性主義的暴力扼住少年的咽喉,讓他體會幾近於死的邊緣,卻也剝奪了女主角也「應當參與」的權力。
或許對女主角而言,復仇的機率是那麼低,因此她只能選擇以「原諒」讓自己得以走下去,即或那份原諒是那麼一廂情願地塑造一個看似合理的解脫、即或反而讓她背上另一道痊癒的枷鎖─如心理醫生所說:「要將過去扭曲成正向經驗,寬恕才真的有用,但沒人能從性侵經驗中得到正面的體會」─直至魯莽的男主角搗破她虛飾的和平,她才意識到她能不再害怕、能夠不需要男人保護而去真實面對那個傷害自己的人。
她拾起了刀,刺穿了她隱藏起來的恐懼對象、刺穿她宣告痊癒的堅強表象,這,才是屬於她的「復仇」。對於罪行,每個人終究要面對自己的債,這與規範、律法無關,值得被原諒的原諒,不是真的原諒,然而被害者根本不必去迎合來自他者高道德標準的期待,也無須企求處之泰然的那種復原。「復仇過後」,男女主角砸毀了兩人完美的家,也得到內心的紓解,他們若能繼續愛著,恐怕是因為發現對方之於自己的完美,並不是不能脆弱,而是破碎過,仍能活出自己的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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