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 事件後，如何回答最艱難的「為什麼」

今年是 911 事件二十週年。現在我們都知道 911 發生了什麼事，但如果你沒有親身經歷過那一天，很可能你不知道，那一天的消息是非常混亂的。各種有根據、沒根據的猜測幾何級數般地膨脹，人人都在焦急地尋找一個能夠說明「為什麼發生這種事」的原因。

透過電視新聞，我們的感受如此，在曼哈頓親眼見到飛機撞擊世貿大樓的人，更是如此。

例如當天早上，紐約時間 8 點 43 分的時候，Chuck Allen 這個人就在世貿大樓北塔的 83 樓上班。Allen 不但是一位電腦工程師，同時也擁有飛行執照，懂得開飛機。當時他就注意到，有架飛機飛得特別低，疑似要迫降的樣子。兩分鐘之後，北塔 93 樓到 99 樓的位置就遭受了第一次的撞擊。

當下 Allen 就決定走樓梯一路往下。在樓梯間他忍不住想：「到底是什麼樣的爛機師？有一整條赫德遜河給你迫降，為什麼會撞到大樓？」直到他走到了一樓地面，一位警察才告訴他：「我們認為這是蓄意的。」

Gary Smiley 這個人則是紐約市消防局的緊急護理人員。當第一次撞擊發生後，他和其他隊員馬上開車通過布魯克林大橋，在雙塔之間設了一個緊急檢傷站。

Smiley 回憶道，當時所有人都在焦急地提出各種猜測。他聽到有人指出，接下來恐怖分子一定還會引燃炸彈。這個理論一經發表，馬上就受到了歡迎，於是所有人都開始擔心炸彈在某處爆炸。

當天大部分的猜測，後來都被證明是錯誤的。但 Charles Tilly 在 Why? 一書中就指出，這些焦急的猜測，其實都是在嘗試找出一個恰當的「原因」。有了原因，我們才能確認當前是什麼樣一個處境。然而 911 事件為美國社會帶來的，就是一個大規模的「找不到原因」的狀態。

這個「原因缺失」的狀態，還延續到了 911 事件過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因為 911 過後的美國社會，被逼著不得不去問一些非常難以回答的問題，例如美國政府到底出了什麼差錯，竟然沒有阻止 911 事件？例如蓋達組織為什麼能夠強大到做出這種規模的恐怖攻擊？例如為什麼世界上會有恐怖主義？

所有這些，都是非常難回答、非常難有共識的問題。而對於罹難者家屬來說，他們還面對到更深一層的、很難有答案的「為什麼」。

例如在 911 事件中失去丈夫的 Breitweiser 夫人就曾經陳詞道，政府官員和專家學者提供了各種原因嘗試說明 911 何以發生，但對她而言真正的問題只有一個：「為什麼我的丈夫那天去上班之後，就沒有回來了？」

這個問題，當然是難以回答的。但 Charles Tilly 提醒我們，罹難者家屬之所以問這樣的問題，那很可能是因為罹難者家屬原有的關係網絡已經破碎掉了，原本的生活環境令他們感到陌生，這個社會則使他們感到疏離。他們迫切需要一個原因，使他們能夠修復這些關係。

. 如果你對這個話題感興趣，歡迎你收聽我的 Podcast 節目「衣櫥裡的讀者」第 12 集【社會學】「你為什麼遲到？」你回答的不是原因，而是你和對方的關係｜Why?

◇ ★Why? ★Charles Tilly ★2008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