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運大河」《韋駄天》雖然花了不少篇幅在政治上,運動才更重要,因為奧運會的「主角」始終是運動員!可是大家通常關心他們的什麼?經過艱苦的奮鬥,終於贏到了金牌?看看今屆東京奧運,大家最關心的,還是誰贏了金牌、誰刷新世紀紀錄之類。
但是獎牌對運動員的意義究竟是什麼?讓一塊牌名留青史嗎?對致力關注「失敗者」的宮藤官九郎來說,比起贏了獎牌,多番努力到最後還是跟獎牌擦身而過的運動員更值得記下,所以《韋駄天》的運動員主角,竟然不是為日本首名奪得獎牌的運動員?!
沒有獎牌的傳奇:金栗四三
《韋駄天》前半部的主角,是被稱為「日本馬拉松之父」的金栗四三(中村勘九郎)。雖然他是日本第一次參加奧運的運動員之一,可是坦白說作為大河劇主角,金栗四三其實不夠力——他參加了三次奧運,得到最高的名次是第16名,人生中最傳奇的事蹟,可能是1912年斯德哥爾摩奧運「由消失變最慢」的紀錄。
當時金栗四三因為中暑,比賽途中失去意識,醒來後已經是翌日比賽結束,他在沒有通知主辦單位的情況下回國,其後還參加1920年安特衛普奧運及1924年巴黎奧運(中途棄權),瑞典奧委會發現他原來尚在人間,1966年瑞典電視台邀請他回斯德哥爾摩完成比賽,結果他以54年8個月6天5小時32分20.379秒的時間完成比賽,成為奧運史上最慢的馬拉松比賽記錄!
這個甚有宮九風格的結局,會否就是被相中為《韋駄天》主角的理由?只是除此之外,金栗四三的人生不見得高潮迭起到值得拍成大河劇,所以宮九只是利用他在劇中串連其他角色,講述橫跨五十年日本由參加到舉辦奧運的歷史。
前半部有富家子弟及官員,演員陣容雖說強大,但投入感略低,反而後半部金栗四三退居配角的故事更有意思!此時他化身成教練,訓練弟子參加奧運,其中一名弟子是虛構角色小松勝(仲野太賀),一直苦練馬拉松,希望參加1940年東京奧運,結果敵不過政治環境,參加奧運變參加戰爭,後來更於滿洲客死異鄉,令人黯然。
更意想不到的是結合落語大師(北野武/森山未來)線(全劇另一條主線,但比《虎與龍》更玩味),甚至第一集就插科打諢的五厘(神木隆之介),竟然是小松勝的兒子!埋梗拆梗、虛實交錯才是宮九的拿手好戲!
當然不得不提比金栗四三及田畑政治更像「大河劇男主角」的嘉納治五郎(役所廣司)! 創立日本柔道,被稱為「日本體育之父」,更是國際奧委會(IOC)史上首名亞洲會員,明明有齊「主角」的條件,卻被宮九分為「配角」,支援兩位「失敗者」主角:無論給予金栗四三抱抱,或者給田畑政治過肩摔,都像命中注定般為他們擔演「明燈」類角色。
一步一腳印的女性運動員歷史
《韋駄天》描述的是一個運動員不被重視的年代,就算是男性及富家子弟都背負著沉重壓力,何況是女性?她們可以站在運動場上嗎?她們是為國家而戰,還是為自己而戰?宮藤官九郎繼續以虛實交錯的手法,訴說日本女運動員如何掙扎求存求認同。
雖然劇集大部份出現的運動員都真實存在於歷史當中,但第一位「登場」的女運動員是虛構的阿島(杉咲花)——原本是世家大族的女僕,因為對運動產生興趣,後來離開世家,到學校讀書,推廣女性參加馬拉松,雖然1923年關東大地震後失蹤,但她對「女性運動員」起了很大作用,第一個被她影響的「真運動員」,就是首名獲得奧運獎牌的人見絹枝(菅原小春)。
身高6尺的人見絹枝,劇中安排她被阿島邀請參加田徑比賽,繼而成為運動員。一直被人嘲笑為「怪物」的她,在參加1928年阿姆斯特丹奧運旅途上,閒時要為其他男性運動員縫補衣服,偏偏卻被寄予了日本所有女性運動員的夢想與希望,當她在100米短跑賽輸了之後,曾經不甘心地呼喊:
「男人輸了還可以回國,但是女人回不去!要是輸了,就會被嘲笑『女人果然就是不行,只是模仿男人跑步,根本派不上用場』!」
(男は負けても帰れるでしょ。でも女は帰れません。負けたらやっぱり女はダメだ。男のまねして走っても役に立たないと笑われます。)
——人見絹枝(第26集)
同一場奧運,後來她在800米長跑賽中贏得銀牌,奠定女性運動員於日本奧運史上的地位!劇中沒有交代她在幾年後因為肺結核去世,反而「接力」描述另一位女性運動員,繼續講述她們如何在這個女性備受歧視的時代,實現奪獎牌、被肯定的夢想,就是為日本奪得第一面奧運金牌的游泳選手前畑秀子(上白石萌歌)。
1932年洛杉磯奧運,前畑秀子克服前一年父母雙亡的打擊,於女子200米蛙式游泳拿到銀牌,雖然敗給澳洲泳將Clare Dennis手下,可是刷新了日本紀錄,她原本非常高興滿足,沒想到回國後被當時的東京市長永田秀次郎(尾形一成)無心指責「為何你拿不到金牌?只差0.1秒而已。」令她心情跌落谷底。
其後整整四年她過著從早到晚只有游泳的生活,更一直受困於「拿不到金牌」的怨念,幸好1936年柏林奧運她成功「雪恥」,勇奪200米蛙式游泳金牌,不會再被埋怨。可見運動員的心理狀態,果然很容易被旁人無心快語影響,情況不分古今中外。
二次大戰後的1964年,日本終於成功爭取奧運舉辦權,在東京奧運大放異彩的女性運動員,並非單獨的某一位,而是一群人——有「東洋魔女」之稱的日本女子排球代表。
1952年成立的「日紡貝塚女子排球」隊,由「魔鬼大松」之稱的教練大松博文(德井義實)領導,從逾千名女工當中挑選了16名選手,在他的嚴厲指導訓練之下,日紡貝塚在1961年的歐洲遠征創下22連勝紀錄,因此被稱為「東洋魔女」。1964年排球首次納入為奧運項目,結果有主場之利的「東洋魔女」不負眾望,決賽擊敗蘇聯成為冠軍,拿下了日本第一面女性團體競技的金牌。
當然《韋駄天》不是歌頌向的「東洋魔女傳」,而是關注這群女將究竟為誰而打排球?無論成績再好,再創更多世紀紀錄,當時「結婚」才是女性的歸宿,青春被「犧牲」了誰負責?透過大松教練與隊長河西昌枝(安藤櫻)等人的互動,讓大家知道她們不是為了國家,或者他人而打排球,而是為了自己,讓田畑政治(阿部貞夫)不得不感慨——
「已經不再是人見絹枝或前畑秀子的時代了!她們不再有「背負國家」的壓力了,而是為了自己而奮鬥!」
(人見絹枝や前畑秀子の時代から変わった。国を背負うんじゃなくて自分のためにやってるんじゃんねえ。)
——田畑政治(第45集)
2020年東京奧運延期一年,頂著疫情及國內強烈反對下的壓力進行,但真正的主角:運動員們仍然在奧運舞台上大放異彩,大家記住的通通是他們的表現,跟《韋駄天》這部大河劇一樣,雖然花了大量篇幅批評政治如何干預運動,到頭來運動員才是最重要的主角,紀錄了有關獎牌以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