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2-26|閱讀時間 ‧ 約 9 分鐘

抗拒使用安全詞的人們:「我已經夠資深了,我不需要安全詞」

如果有機會,你可能會遇到抗拒使用安全詞的人,「我已經夠資深了/我會一直溝通觀察/你喊停我就會立刻停下/我們只做輕度的實踐/我完全相信你,所以我們不需要安全詞。」
說這些的人不一定是主動,也可能是被動,那些聲稱自己從來沒有使用過安全詞的人,在我接觸的經驗裡,有很多都是SM圈的人。(這個觀察可能有我交友圈取樣的偏誤,僅供參考。)
安全詞是歐美那邊的產物,日本SM裡沒有安全詞這種觀念,漫畫、小說、影片、教程裡面都沒有安全詞的傳統,我能理解這個背景出身的人,覺得安全詞很彆扭陌生,能夠觀察、溝通就好了,要什麼安全詞?他們認為良好的溝通和觀察可以取代安全詞。只要夠資深、彼此之間夠熟悉夠信任,安全詞是不必要而且可以免去的,安全詞是新手才用的。(這種想法很容易被壞人拿來情緒勒索:你是不是不夠信任我?)
這事情有點微妙。
因為在我幾年前第一次翻譯「安全詞」的英文資料之前,許多人不管是SP圈或SM圈的,已經過了十年沒有安全詞的調教生活,對這些人來說,安全詞當然不是必要的啊!都過了十年誒!都沒出事啊!所以他們可能會想要抵抗一下「有沒有安全詞作為好壞標準」這件事,不然他們就變成壞人了!

不使用安全詞,就一定是壞人?
我不會這麼說。因為好人和壞人的認定標準不是只有一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標準。
但我認為堅持不使用安全詞的人,一定有問題,當你跟他實踐,要求設置安全詞,而對方死活不肯,或是對於這件事情嗤之以鼻、最後才勉強答應的,我會敬而遠之。過度自信並且輕視他人的顧慮,已經不是安全詞的觀念問題,是溝通問題和價值觀上的不一致。

使用安全詞,實踐就一定是安全嗎?
當然不是啊!安全只靠一種東西你傻嗎?
你難道認為只要有設置保險絲,房子就不會著火嗎?來路不明的行動電源可能會充電到著火,多個插座共用也危險,所謂的安全知識有很多很多很多,不是只有保險絲一個,要是你覺得裝了保險絲就能上天下地了,那可太不實際啦。
SP實踐的風險管理,當然也不是只靠安全詞一個。事前的溝通排雷、危機處理討論、操作時觀察警覺、事後反省檢討復盤、感受接納....等等,要知道的事情一大堆,而且SP這事情跟其他興趣活動不一樣的地方是:即使你什麼都準備了,你還是有可能有機率遇到意外事故

觀察和溝通可以取代設置安全詞嗎?
前面講到,溝通、觀察、和安全詞是各司其職為一個目的:如何讓實踐更安全,不是有了這個就不需要那個,不是誰代替誰的關係,並列比較作取捨就很誤導人,到底是有這麼不想要用安全詞嘛?安全詞這麼髒的嘛?
觀察和溝通超級超級超級重要,它們是實踐成形的核心,但不是說觀察和溝通技能滿級就吃無敵星星了。越是知道觀察和溝通困難的人,就越知道不能只靠這兩樣來保障安全,永遠都需要多一手準備。
人不能對自己的觀察過度自信,判斷不能完全依賴經驗。
我們可能會有一天,剛好沒有觀察到對方的一點小狀況,我們可能會有一天,剛好沒有理解到對方的意思。人都有可能會犯錯,犯錯是人類的常態,有經驗的人雖然比較不會犯錯,但你不能指望人都不犯錯。所有的保險設置,都是為了當人有一天犯錯時,可以有緩衝,可以不要那麼糟糕
“實踐本來就有風險啊!失誤就失誤,弄砸就弄砸,哪有這麼嚴重?”
那個人一定要真的條件很好,你不能損失這次吃到的機會,哪怕他明明可以設置一個機制來增加不翻車的機率。所以我才更不能諒解,明明是一個舉手之勞,為什麼有這麼多人想盡辦法要拿掉安全詞呢?

實踐項目不危險,所以我們不用設置安全詞?
只是打屁股,也打得不重,不是要打得多劇烈,就不需要設安全詞了吧!
我懂,懶惰我懂T_T 我也好懶,覺得每次都要講這開場白的我像智障,或是把對方當智障。但是我還是經常會提醒對方,有安全詞,因為那就是一句話的事,習慣了就不會忘,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正因為不劇烈,「給出」安全詞就像練習,習慣有這種東西存在,不是只有危險的時候才安裝,只有危險的時候才能用,那主動認定不危險時,被動忽然想要喊安全詞就會擔憂被責怪、產生自我懷疑:「主動覺得沒有那麼痛,我是不是不能夠喊安全詞?」被動會養成習慣,變得不敢喊安全詞,當真正遇到危險時,喊安全詞會變得猶豫而無法發揮效用。所以,不管是劇烈或是不劇烈的普通打打,都要一視同仁地設置安全詞。

你喊我就停下來,所以我們不用設置安全詞?
我遇過的「抵抗」之一,就是“只要被動喊停,我就一定會停下來,這樣我們還需要安全詞嗎?
用「不、不要、等一下...」等來取代安全詞的作用,嗯.....也不是說不行,就是取代了安全詞最直觀的作用:停下。儘管在戰況正酣的時候,「不、不要、等一下...」可能是生理的直覺反應而非真的要終止實踐,雖然有混淆的疑慮,但是停下來問一問,沒毛病。
但我依然覺得不能夠用普通的對話完全等同安全詞的意義。「不、不要、等一下...」這些屬於實踐中的溝通,但安全詞不是「溝通」,是「命令」:「你他媽的給我停下,我們今天結束了。」沒有要跟你商量我現在怎麼了,有很嚴重的事情發生了,必須立刻脫離打屁股這個場景,而且我不必提供任何解釋或說詞才能脫離這個場景。
安全詞是很強烈的拒絕。或許也是因為這樣,許多人(特別是主動)會抗拒給予被動這樣的權力,不想給被動有機會使用這麼強烈的拒絕,有事情不能好好溝通商量嗎?
對主動來說,被喊安全詞的感覺像是自己被否定、被拒絕,潛意識上會想要排除這樣的情況來保護自尊,也是一門人生課題吧。對於偶像包袱較少的主動,設定安全詞可能就不會覺得那麼彆扭了!

我們合作很多年了,我們之間不需要安全詞
其實,如果合作得很順利,我也沒什麼立場說:你們沒設安全詞,你們壞壞!
不屬於他們之間互動的人,沒有資格評論別人應該要怎麼做才是「好」,不設安全詞也是一種選擇,這個選擇裡有他們要的東西,可能是危險(太安全就不好玩了啊!),可能是想讓主動更有掌控的感覺,可能是被動完全交付什麼都不想管也不想承擔責任,也可能是覺得不設安全詞更表示兩人的關係密切,也可能是認為「不設安全詞才是資深」的自我滿足感。
不設安全詞可以帶給他們這麼多好處,聽起來也挺划算的?設安全詞的好處是為了安全,但不設安全詞的好處卻不是為了安全,而是為了感受“更好”(對你來說什麼叫做更好?),就看怎麼取捨了。捨掉一些安全的保險裝置,說服對方原本就足夠安全,因為我們有ooxxzzz......。給予另一方強烈拒絕自己的權力,真的挺可怕的,不是嗎?

「使用」安全詞→「設置」安全詞
這些抗拒安全詞的人,是不是覺得「使用安全詞」就是要在實踐中喊出安全詞才叫作使用?並不是一定要把房子搞到跳電才叫有保險絲,安全詞的用法是「備而不用」,有這個設置但不一定要用上。所以當我們說「使用」安全詞時,我們更多的意思是「有設置」安全詞。
最有意思的是,我那些號稱不使用安全詞的朋友們,我問他們:「如果在沒有商量好的情況下,你的實踐對像喊『紅色』,你會不會停下來?」他們都說會XD

沒有安全詞會怎樣?
你打開一個頁面或是視窗,到了某個時刻你想走了、不想看了,右上角卻沒有叉叉可以直接關掉,你只能從頁面中尋找「我不同意」或「離開」或類似意思的按鈕,試圖關掉這個頁面,可能還會被故意引導誤按其它旁邊別的東西,好不容易找到可以離開的按鈕按下去,又跳出視窗:正要離開頁面,請問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嗎?請告訴我們我們可以改進如果現在離開,你將會失去XXXX,你確定嗎?Yes or No?到底離開一個視窗畫面,為什麼要這麼多彎彎繞繞!!煩不煩!!!(╯°Д°)╯ ┻━┻
安全詞就是那個叉叉,而畫面中的各種引導、跳出的互動視窗來確認你的意思,就是所謂的溝通。兩種最後都能離開畫面,但過程費時和意義不同。
(如果叉叉也會跳出很多確認意思的互動或協商,表示安全詞的作用並不是安全詞,而是被當作溝通表達的一環,可能要重新確認一下安全詞原本的作用:這篇
安全詞是整個遊戲的停止鍵。哪怕遊戲設置再精良、再智能、玩過很多次、很快就結束,你可以玩一個沒有辦法立刻關掉的遊戲?或許吧,畢竟我們每天也都會遇上很多很難關掉的廣告QAQ 久了習慣了,就會覺得這種強迫互動的做法很正常、沒有什麼,完全忘了我們其實有更好的選擇,可以不必接受這種繞彎彎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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