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28|閱讀時間 ‧ 約 2 分鐘

太陽蛋的那一天

我清楚記得人生第一次吃太陽蛋和當下的一切。
記得它飽滿圓滑、閃著亮光的黃色圓頂,
邊緣如雲朵般的形狀、閃著燈泡表面光澤的蛋白;
黃色蛋液的濃稠度以及它的流速,
它緩緩淌入白底瓷盤的樣態;
記得西餐廳裡對一個學齡前孩童來說過於晦暗的燈光,
牆面咖啡色調的壁紙,
服務生的西式制服,
對環境風格感到陌生而期待的忖忖不安;
記得第一次看著蛋黃流出蛋黃液的小小的我對於滋味的無限期待,
母親用叉子的側邊沿著蛋黃邊緣將它與蛋白分離,她盛起了整顆蛋黃湊到我嘴邊,讓我直接吸吮,又用叉子戳破另一顆;
記得母親撕下土司的雙手的姿態,用土司來擦抹盤子上剩餘的蛋黃液吃掉,
我迫不及待地嘗試將土司用來當作抹布並且吃掉;
我記得那天早上母親的臉,有著輕鬆自在的氣息,
那彷彿是我們的約會。
我不記得那天是否如同其他的每一天,
每個我哭著不要上學的那一天,
或父親總是帶著歉意,以一種家族傳說的玩笑語氣所講述的,
他在開車送我上學途中將我載回家打一頓再送去學校的那一天;
我不記得那天有沒有哭,
只記得有天早上、第一次吃太陽蛋的那天早上,
不知道為什麼,我沒去上學。
母親教我怎麼吃蛋黃沒熟的荷包蛋,
她的臉很溫柔,
她在笑。
她看起來很外樂,是我最喜歡的媽媽的樣子。
我很快樂。她很快樂。
在那段日子之後的很久很久,她的臉上將逐漸失去這個笑容,很久。
除了假扮的麥當勞叔叔和聚集的午餐剩菜,
那是我對於幼稚園僅存的記憶,
那兩顆太陽蛋和它周遭的一切。
今天在幼稚園門口堅持坐在車上哭而不願下車的兒子,會記得什麼呢?
每一天的每個那一天,
我會以什麼樣貌存在在孩子的記憶裡呢?
而那些被選擇性遺忘的,又將會去躲在他們腦袋的哪裡,
養成什麼呢...
或許在我心底一直惦念著的不是太陽蛋,而是那時候,還能溫暖微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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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文藝女青,現職聞屎母親; 兼職劇場服裝設計。 骨灰級高敏兒,擁有過於細膩的五感接收力和雞皮疙瘩直接與電影配樂連動起立的無用超能力。 持續在育兒癒己的人生路匍匐前進。 除了每天彎腰撿玩具,同時用繪畫文字與音樂慢慢揀回創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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