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媒體工作時,特別羨慕那些能夠輕易表達出自己想法的人,我的腦中總有很多概念但口語表達跟不上頭腦的運作。每次要進行一個提案就必須寫出逐字稿(雖然不會看稿唸,但一定要寫出來)才不會脫稿演出。書寫有其限制但我反而需要一定的範圍來自我約束。
我或許是個難搞的人,即使自己的文章幾乎都是很隨興的發布(包括這篇),沒有一個很強烈的主題計畫或是列出一個大綱有計畫要說的哪些重點,但我對別人沒有計畫的寫作卻不是很有耐心,就是一種自我的心態吧?讀完後會在心裡想:就這種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必要寫出來嗎?
其實我通常也是寫大家都知道的事。
腦中有一個想法「文字和口述」,於是寫了
Déjà vu——口述故事的影響,在其中穿插著吉普賽和遊吟詩人,無法說明為什麼那些東西就這樣出現了。文章中提到的一些特點有點像我腦海中的一個心智圖,元素是在那主題之下分支出來的,也就是下次我若寫相同的主題,隨意抓出來的可能是另外的元素。
兩週前看了《心靈寫作》的作者提到她有每天書寫的習慣,她即使身為文學系畢業的學生,頭幾年寫的內容也非常的垃圾——作者將寫作視為一種修行,認為內心積累的負面情緒會表達在書寫上,若心中的垃圾已超過五年,前面五年可能就是反映出內心的文字。
而作者的鄰居閱讀了她練習書寫的筆記(原本應該是私下練習)則為之感動的說:原來以前寫出「垃圾」的人最終還是能成為一名寫出「這樣」的文章(那時作者已經暢銷書作家)。書中提出此例是表達經過寫作練習是能增進寫作能力的——我幾乎每接一個文案工作都會被案主詢問如何才能加強文筆,其實我無法確定是多寫的成份居多還是多讀的成分?我總要說明:「寫文案那是技巧而不是文筆。」
到底大眾認為的文筆好是如何也是我經常思考的問題。在我看來是言之有物而不是寫出華麗的詞藻,而文案的工作幾乎不是寫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對我來說就是堆砌的詞語,各種排列組合罷了。
回到標題說的無限制的書寫和口述故事。
很有趣的,我們成長過程中多少都聽過口述故事,但那又和文字還沒發展前流傳的口述歷史不同,我們從長輩或者是兒童音頻節目聽來的故事多數是由書寫來的——比如說《聖經》故事、《伊索寓言》、《格林童話》、《三國演義》⋯⋯,而不是如同文字不普及時靠著一代代的記憶流傳。
我沒有後代,似乎沒有傳述故事的必要,但假設要說口述故事肯定是兒時的記憶。
母親是一個很在乎儀式感的人,她在我們的成長過程中種下了很多回憶。週三吃下午茶、週六安息日結束要吃大餐,「週三的下午茶」持續到我讀國中,「安息日大餐」的傳統一直到現在都還偶爾進行,那些小事情是讓我們在煩悶的生活中有些期待。
如果我有後代此家庭傳統肯定是會流傳下來的,即使馬歇爾一直強調「禮拜日是星期天」。
起初,週三的下午茶日要喝用紅茶葉煮出來的茶,裝在茶壺中,要喝時再加點果醬,那是俄羅斯紅茶的喝法。媽媽一定會使用整組的茶具,在小盤子上放幾片自家烘焙的酥餅,我們會一起把桌子佈置好才會開始進行下午茶。後來下午茶的習慣隨著媽媽工作逐漸忙碌,改為在住家附近的咖啡廳,沒有了俄羅斯紅茶以咖啡取代,所以我大概是國小三四年級開始喝咖啡。
記得看六零年代的義大利片,大概要到十一歲小學畢業才被允許喝咖啡,那是一種大人的象徵。
在轉述這些細節的每一次都會有落差,也許會把前幾天看到的桌布花色增添在回憶中,俄羅斯紅茶實際搭配的果醬是自製或是買現成⋯⋯寫出來會經過調整和修改,故事會變得更合乎邏輯但書寫的故事就被固定,缺乏自由度和想像力。
但在書寫後,人們能更清楚的說明自己的價值觀,不侷限於口述故事中表達的單一價值,開始透過書寫在書中加入各種思想與對傳統的反駁。在《書頁中的永恆》中提到的西方第一個文學家是亞里斯多德,在那個定義中「文字創造了全新的意識和心態」,他擁有龐大的藏書量,也跳脫了希臘史詩中對英雄主義頌揚的傳統。若以此為基準,應該說文筆好的原因是閱讀的多,才有了自己思考的能力。
最後,想插入一個看似較不相關的概念,前幾週有聊到法國高中會考的哲學考題,歐洲中學生都有上哲學課但法國的哲學會考特別引人關注,是追朔到希臘的文化,那是一種結合口述歷史和書寫的傳統,他們特別著迷於有口才又善於辯論的人,希臘城邦的政治領袖皆是有此特長。取而代之的羅馬人則認為辯論是空談和閒聊,對照之下在中國古代則有飽讀經書而只是幫君王抄寫的文人,則是全然不同政治文化的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