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原來是張刷卡帳單

近期與友相聚，說來話去，總少不了關於身體的健康問題。自己的，爸媽的，不知何時竟已成老生常談。

其實我們都在揮霍健康。年輕仗勢透支，徹夜不眠，舉凡舌苔厚溼、眼睛酸楚流淚、舌尖凹凸不平的各種警訊，只是一概不理。到現在心事滿懷，整夜尋覓睡意，醒來卻總惡夢一場，除非出外旅遊，期盼溫泉旅館，好眠原來已得花錢。

但歲月豈容你如此囂張跋扈，等時間一到就是連本帶利，半點不饒人。

骨密度就是最現實的殘酷，T-Score分數：±一個標準差，骨密度正常、- 1.0 →-2.5，骨質缺乏、-2.5以下，骨質疏鬆、若再有一次骨折經驗，就是嚴重骨質疏鬆，代表就是輕易碰撞，可能公車緊急停車都可能造成骨折。

骨密度不可逆，一檢查像是打了你大半生的分數，唯有趁年輕時透過飲食運動先存起「骨本」，老了才好吃老本，屆時自動扣款。倘若老本不夠只得吃營養品吃藥打針，又或肌力重訓核心運動，發現原來辛勤一生，到老了還得上健身房。

從頭到腳，幾項主要簡直是人生必備開銷的有：眼睛等著白內障換水晶體、老花眼配三焦點；咀嚼越咬越少，所以假牙三種自費材質，乘以32顆；人工關節，膝蓋和髖關節均有2個，外加腰椎L4-5椎間盤滑脫，凡此種種，勞你千方百計，怎也躲不過去。

高齡化的時代，生病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每次陪著爸媽去醫院，總會看到目光茫然呆望著診間護士拿著一疊預約檢查收據說明的長者，或獨身一人，或看護推車，護士和我都不曉得究竟他們能聽明白了多少。最甚是有一次，護士說明接下來要在剛剛約定好的時間內住院準備開刀之後，揹著背包的一位媽媽竟才說：「可以取消嗎？我下次叫我兒子和我一起來，你說得我都聽不懂。」

我在旁聽得驚訝，護士只維持了一瞬的目瞪口呆，旋即重回診間，因為她知道有更多迷惘的號碼還在上頭閃著，沒法讓這份錯愕停留太久。

如果時間是金錢，若能把去醫院看診的等候時間都存起來，誰都會是富翁。至今，即便地上都有清楚貼著各種顏色的動線引導、即便X光一照稍後重回診間就能檢視、既使有網路掛號進度查詢，醫院還是像迷宮一樣，而誰都不願意熟悉它。

原來這時代的幸福，在於爸媽身體健康。若能自處有道，各有興趣，更不情緒勒索子女，養兒不為防老，而在相互體諒扶持，比什麼家財萬貫都更加真實。

不過轉念一想，若然活著只是為了老去，那也實在太過無趣。戰戰兢兢的一生，只為了這本健康存摺，絲毫不敢領取花用，一如總有說法是年輕拼命工作，好為了提前退休，財富自由一詞更變成現代社會的圭臬，但真達到了能敞亮活著地又有幾人？我們總忙著生存，卻忘了怎麼生活，拼命工作，真幸運不必再工作時，又不曉得自由那是什麼。

活著是為了現在，還是為了終老？

我想，此刻起認真刷牙、注意睡眠、多吃維他命D、提高肌力，這些並不該只是為了老年的預備，而是不論到了幾歲，都期待我自己身心俱能悠然自在，無處不可往吧。

但當然最好是可以免去那些必備眼睛、假牙、人工關節的自費開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