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教室變海洋

他總是拿著筆畫個不停，畫完了就用剪刀仔細地把作品剪下來，翻開那本「海洋世界」找尋下一個目標。他是我的學生—小恩，一位患有自閉症的星兒，我想他一定是來自海洋的一顆星，因為他最喜歡海裡的生物，逢人就會告知某種魚類的學名、習性等等，更喜歡畫魚，一隻又一隻地畫，而且畫工細膩，活像是從圖鑑複製下來的一樣，因為畫的魚太多了，他的抽屜早就「魚」滿為患。

老師們看著他如此喜歡海洋生物，便計畫戶外教學要前往海洋生物博物館，因為他來自單親家庭，媽媽在爸爸工廠倒閉後，無法面對有自閉症的孩子和頓失經濟來源的家，於是選擇離開，爸爸面對負債和孩子，拼命打工賺錢，自然沒有額外的時間能夠帶孩子外出遊玩。自從他知道要去海生館後，每天都會跑去看日曆，口中喃喃唸著幾月幾號要去海生館，雖然他沒有社交表達能力，卻也可以從行為中感受到他有多期待。

終於來到參觀海生館這一天，他在大型水族箱前流連著，嘴巴也不停地流洩出各種魚類名稱，彷彿那些魚兒都是他熟悉的朋友，眼神追尋著一隻又一隻的魚，似乎自己也在水族箱裡和魚兒們一起悠游，散發出滿足而幸福的笑容。回到學校後，好希望複製他被魚群包圍後，油然而生的幸福，所以我讓他把抽屜裡的「魚」，一群群地放生到教室的牆上，不一會時間，整間教室都被魚類包圍了，他像回到海生館一樣，慢慢地繞著教室，廣播起魚兒們的學名、習性。

自閉症的學生，很少主動與人建立交流，興趣也相當狹窄，多半只有一兩項，有口語能力者跟他人對話的內容，也大部分侷限在自己有興趣的事物，不過眼神很少與對話者交流。自從教室變成海洋世界後，可以發現小恩的情緒越趨穩定，有一回我在和他說話時，他主動抬頭看著我，眼神對視有幾秒鐘之久，當下我刻意保持平靜，心裡卻感動到想跳起舞來，雖然只有幾秒鐘時間，卻代表我們的關係前進了好幾步的距離。

或許這種心裡灑花的狀態沒有太多人能理解，這卻是我們身為特教老師的成就感來源。在大學修習特教學程時，老師就以「鴨子划水」的例子來傳授我們應有的心態，在特教的教學現場，如同水面上的鴨子，看似只有前進一點點，但水底下可是需要一雙拼命踢動的腿呢！特教老師沒有比別人更多的耐心和愛心，只是多了專業和一對能夠捕捉成長瞬間的眼睛。

文章刊登＠自由時報 天使圓舞曲 把教室變海洋 2015/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