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陰寒,我去公園,希望曬點太陽。
遛狗男女老少,有些手拿袋子,等汪星人種芋頭後要收拾排泄物,有的拿裝水的保特瓶朝地下一沖,有的自顧自搖屁股做體操,待愛犬也做完體內環保,一起若無其事離去。最妙者,伺候愛狗出恭,拿衛生紙幫擦屁股。人們形形色色,行為各種各樣。
從手機聽哈佛大學植物園辦理的氣候變遷的演講,講者是植物學家基默爾 Robin Wall Kimmerer,這位美國原住民女學者寫過「編織甜草 Braiding Sweetgrass」一書,甜草是美洲原住民拿來做藥的植物,那本科學讀物,散文色彩濃厚,最出名的一篇,在這個演講也引用,是關於一種叫做 pecan 的胡桃。
這種胡桃在某些年份大量結出果實,其餘年份很少結果。基默爾教授說,胡桃樹用諸如化學物質等非語言方式彼此溝通,一起產出大量堅果,於是,鳥獸之類都吃飽後,仍剩下足夠種子,發芽、茁壯成下一代。她接著講祖先從故鄉被美國政府多次驅趕,最終來到白人劃給原住民的荒涼保留地,流離失所的印地安人發現胡桃,於是變成外人以為的印地安傳統美食,而她自己,根本不喜歡吃胡桃!基默爾教授也比較了當時與現在美國法律對原民傳統領域的態度,這些讓我思緒飛翔,既像在講我父輩因大陸淪陷,年幼來台、重新落地生根,也如我母親因日據時代童年苦哈哈,每天只用一點醬菜配番薯籤稀飯裹腹,後來,無論我怎樣勸說番薯很多養生妙用,她仍一點也不願意碰。
白人和美洲原住民多思維天差地遠,原民土地觀是共享 communal,但白人認為土地該變成私有財產。我們今天喝咖啡常想到西雅圖,卻不知西雅圖這名稱來自美洲原民酋長。1851年,白人探險隊到達西雅圖的度瓦米許河 Duwamish River 河口,就宣布那個地區歸屬他們了!胡桃樹也無法選擇鄰居,不能分派松鼠藏多少堅果、鳥雀吃多少堅果,但依然要有共生的方式,才能避免弱肉強食導致兩敗俱傷。這次大學學測引用韓國的樹木醫師的作品,談為什麼森林生長需要縫隙才能存活,都也是人類本身生存處境的寓言。
興味盎然聽了一個多小時演講,我拔下耳機,望向公園人來人往,和草地的狗大便,大千森羅萬象,人心無法丈量。我自己仍有篤信的東西,而此刻,和枝頭啁啾的麻雀一起享受寒流前最後一抹陽光,才是最實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