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生系」作品已然成為一種流行的故事體裁,無論是古人轉生到現代、現代人轉生到過去、車禍轉生到異世界、或猝死轉生成為遊戲角色,我們幾乎理所當然地寬容接受了這些分明不合理的設定。
我們喜歡看到文化差異與文化衝擊,透過轉生,一個人可以比僅僅是出國接收到更多的衝擊,有更多的理所當然會被顛覆。所以轉生的角色可以「龍傲天」,即便他在他的現實中本來是個「廢柴」。
某種意義上,我們的文化之所以能夠接受這樣的敘事,乃是因為文化世界裡的每一個人,無非是且僅是過去的人在現代世界中的轉生。
在一個典型的「智人只倚仗大自然」的假想遠古大地上,智人純粹地被從母親的身體裡生出來,並且,無嫌隙地--由於母親也是如此--一出生就成為大自然的一部分。在這樣的大地上,智人蒐羅食物並吞噬,將之轉化為自身的力量,以此更長遠地蒐羅食物,直到她也產下她的子嗣,之後回歸成為大地的一部分。相較於此,現代世界裡的人類毫無疑問是
飄浮在空中的。
在你猛然發現自己有著一組或團塊狀、或成系統的思維時,你發現自己完全是被拋擲進這個陌生且冷漠的世界。你依稀知道這個世界的一點什麼,由於它和你記憶中的部分相符,你能夠不至於如其他可能的存有者那樣完全滑落,但你清晰地知道自己不屬於這裡,無論如何不,無論如何都格格不入。
但我們卻在書裡,對一些特定的、被宣稱存在於過往的人感到莫名親切。某個人會因此自命不凡地相信自己與那些思想家之間有著緊密的連結。
那種相信對也不對,我們的確部分地來自於那裡,我們用意識構造的世界和構造了我們意識的世界都承接了那些過往之人生活過的世界。這些世界都不相同,我們,或更精確地說--「我」,恰恰是那個轉生了的、本來就僅僅是個毫不特別的廢柴的人,如今卻成了主角。
就像所有的中二故事一樣,那個來自過去的意識在現代人的青少年時期佔據了他的身體,作為身體的我們共生式地繼承了超越個體性與世代性的某個主體--亦是一切主體--的記憶。我們的種族用這種方式進行積累與組織,達到了一種有別於Kimerānto的物種內進化,以此讓薔薇綻放。
我們終究而言是且僅是現代人,且完全地與唯一地,與自身存活的世界相互契合。但同時,由於我們不斷變動的氣態意識與那一件件被凝固下來的固態意識間不可抹滅且日漸增大的溫差,我們將自己活成了一個從最初開始就不屬於這裡的古代人。但我們會活下去,作為那最具特殊主角性的--自己轉生成為自己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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