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婚姻故事》談「離婚式」的幸福

　　「刑事律師看到壞人善良的一面，離婚律師看到好人醜陋的一面。」

　　《婚姻故事》是一部關於離婚過程的電影，故事的開頭Charlie（亞當·崔佛 飾）與Nicole（史嘉蕾·喬韓森 飾）在婚姻諮商師面前，將彼此寫給對方的信念出來，試著讓雙方看見、放大對方的優點。透過「文字」而非「語言」，更理性、冷靜的看待離婚與思考當初之所以結婚的原因。

　　然而，當諮商師要彼此交換並念出寫給對方的信時，雙方衝突再起。於是，「協議離婚」不成（雙方有共識地簽有離婚協議書而離婚），之後便走向「裁判離婚」一途（透過法院判決取得法院判決書及確定證明書而離婚）。當越來越多人介入離婚時，就距離婚的初衷越來越遠了。原先想要各退一步和平地離婚，轉為要「贏」過對方，讓對方「輸」的離婚。於是，雙方各自委請律師到法院對簿公堂、不留餘地的互揭傷疤、極盡所能的抹黑對方、無限放大對方的缺點，為的是獲得比對方更好的財產分配（贍養費）、未成年子女的監護、扶養與探視等權利。

　　一部關於「離婚」過程的電影，結局當然是離婚。《婚姻故事》讓我們反思，離婚與分手的感覺有何不同？離婚一定就是幸福的終點嗎？離婚就一定要將對方由最愛的人轉為最陌生的人嗎？若說離婚是彼此結婚後感情深化的結果之一，離婚之後是否還有更深化關係的可能？

　　在談離與分手的感覺有何不同前，先談談結婚與談戀愛的差異。結婚，必須符合法律地到戶政事務所辦理登記、並於配偶欄寫上對方的姓名。因此，結婚相較於談戀愛是更專一的（只能跟一人登記）、更有法律保障的（同居、財產、扶養、法定繼承人等權利）。從戀愛走向結婚，經歷了共同籌備婚禮、蜜月、同居等考驗。之後的婚姻生活，不管是否有子女，彼此的關係都將更加深化（如：片中Nicole記得Charlie喜歡吃的東西），更包容對方的差異並放大對方的優點（以「可愛」的角度詮釋對方改不了的習慣），成為彼此的一部分（如：片中Charlie打不開罐頭時，Nicole彷彿Charlie延伸的手，一打就開）。

　　離婚與分手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同樣都是一段關係的結束，但關鍵在於，分手少了婚姻關係深化的過程（由戀人深化為家人）。因此分手較簡單（只要一方同意即可）、也較迅速（一封簡訊即刻分手）。離婚則不單單只是不愛了，還必須考量其他家人，且依法，離婚不向結婚不需要理由，離婚需要一個可受公評的正當理由（如：民法第1052條，夫妻之一方，有下列情形之一者，他方得向法院請求離婚）。片中Nicole之所以想離婚的理由在於，Charlie太重視工作而忽略家庭、忽略她的感受。

　　「他不把我當作一個獨立個體來看待。」、「我跟你結婚後，自己就完全變了一個人。」、「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品味是什麼，因為我從未被詢問過我想要什麼。」、「我不屬於我自己。」

　　依據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Maslow's hierarchy of needs），由金字塔底端至頂端依序為生理的需求、安全的需求、愛與歸屬的需求、尊重的需求、自我實現的需求。需求重要性的順序因人而異，而這些需求的確我們普遍都需要，但是否一定要在婚姻中滿足這些需求，答案是否定的。婚姻的關係、彼此相處的時間僅是生活中的一部分，甚至人生的一部分。因為我們生活中還必須花時間工作並經營其他不同的關係（如：朋友的關係、同事的關係、下屬與上屬的關係等）。及思考、追求各種不同的人生目標（過去、現在、未來）。婚姻關係的中止，的確終止了某些需求的滿足，但並不表示不能再創造新的關係、新的需求與新的滿足。因此，離婚或許是「婚姻式」幸福的終點，但卻不是總體人生幸福的終點。

　　離婚，是改善關係的一種手段，其理由不一定是結婚的反面，通常也和結婚沒有關係，甚至離婚後依然能夠保有結婚的理由（愛）。但當走向裁判離婚，離婚的理由必須被合理化，即便要否認彼此曾有過的快樂。片中Nicole與Charlie離婚後，並沒有從此變為老死不相往來的陌生人。因為小孩，讓Charlie願意從曼哈頓搬來洛杉磯，不必再每周飛7,300公里（單趟3,650公里，是台灣環島海岸線全長1,200公里的3倍）。對小孩而言，或許離婚讓他擁有更多與父母相處的時光，父母也更珍惜每一次與小孩相處的時間。

　　當Charlie無意間看到並念出當初Nicole在婚姻諮商師面前寫給他的信時，我突然感受到語言的力量，就像小時候念詩，老師都會要我們大聲唸出來一樣。不是因為文字本身的詞藻華麗，而是當我們念出聲時，我們專注於當下一個一個的文字，更進到文字內，更理解了文字背後的意義，彷彿寫信的作者就在眼前。雖然離婚了，法律上這段關係結束了，但彼此當初相愛的理由並沒有改變。離婚的前提是結婚，「婚姻式」的幸福，包含了「離婚式」幸福的可能。「離婚式」的幸福，讓彼此各退一步，重新找回新空間、探索新關係，並提供我們不同以往的幸福感、不同關係深化的可能。

《婚姻故事》| 正式預告 | Netflix

Otis Redding - I've Been Loving You Too Long | Marriage Story OST

2019/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