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日誌 113.03.21 留白 楊立騰】

課間時間

       今日是個特別的日子，全實人的孩子一同到竹東軟橋，食農老師稻田的所在地。我想老師們就是想讓孩子多多享受這樣難得的時光吧，放掉了一節在地文化課，讓孩子們有相當多的課間時間，在這個廣闊的田地奔跑、爬樹、玩水。

       這樣的留白是多麼的珍貴，在體制內，不要說留白了，許多主科老師總喜歡借用許多可以讓學生稍微留白放空的課來趕進度。在我的學生生涯中，唯一記得一位很嚴格很嚴格的國中老師，他平時總是皺著眉頭，皺到眉毛間都有永久性的皺紋，在會考前的某一個午休後，是他的國文課，我一起床，看時間已下午兩點多，以為自己睡過頭正焦急地轉頭看身邊的同學，沒想到大家也都是一副睡眼惺忪且錯愕的模樣，這才知道，這位嚴格的老師看大家為會考都拼得相當勞累，便利用自己的國文課讓大家「留白」了一節課，這對考生而言是多麼的彌足珍貴，在往後，每隔幾週都會突然出現這樣的留白時間。這件事情影響我至深，在畢業後我當上了課後輔導老師，要獨立帶國小一年級的班，我要負責讓他們睡午覺並在英文課前叫大家起床準備上課，然而他們的午睡時間只有短短的半個小時，因為在課前又被其他老師用去做課前複習，不過做課前複習的老師時而沒有來，便吩咐我幫他做複習，有一次我在安靜、暗黑的教室想著等一下複習的內容，不知怎麼的想起了那位嚴格的國中老師曾經給了我們幾次珍貴的留白時間，我看著這群6-7歲的孩子，才花了二十分鐘安頓睡著馬上就要被我叫起，實在不忍，於是我擅自讓他們留白了，在英文課前十五分鐘才把大家叫醒，突然聽到一個孩子說出：「今天睡好飽喔！」我知道，我做了對的事情。（沒想到後來複習老師也支持我這樣做。）

       回看今天在實人的留白，即使實人已經相當多課外活動，但平常在怎麼跑，也還是在都市叢林裡被限制著，今天天氣晴朗，又吹著微風，是稍微跑跳都不會流汗的氣溫，軟橋的地景是無邊際的田地，田地又連接著遠處的雪山山脈與中央山脈，背面則看似有些建築物，不過背茂密的樹林擋住了，彷彿身處世外桃源，乾淨的水圳流過田間，裡面充滿外表像橡實的果實以及落葉，孩子們開心地收集著，甚至小蘭老師在一條小水圳裡抓到了螃蟹，這是在我媽媽小時候的故事裡才出現過的景象，如今也出現在這些孩子的童年，或許有些人不以為意，有些人將會忘記這裡，不過我相信，在某些孩子的心裡，將永遠記得這一天，這一天，我們在田間撿拾福壽螺、補殃，把身上搞的都是泥巴，接著我們到水圳清洗，老師沒有催促我們趕快洗好吃飯，而是默默地將午餐準備好，讓沖洗完畢的同學先吃，有人把午餐待到穀倉門口，有人帶到樹蔭下，有人帶到水圳邊，在吃飽喝足後，仍然沒有人要我們趕緊休息或是準備下一堂課，我看到阿智帶領著幾位同學在樹林爬樹，看到阿昕帶著老師在水圳邊用落葉擦洗著鞋子，看到阿朝拿著樹枝在玩弄可憐的螞蟻，多麼舒適的一天。

讓阿天冷靜

       今天第一次看見阿天「發火 」。

      原因是他認為有人故意在上游弄髒他在洗襪子的水，加上他喜歡的麵被吃完了。當下所有老師都在場，聽他抒發情緒一輪後，並沒有急著解決問題，阿亮老師叫他自己去冷靜冷靜，阿天也因為在實人待久了，知道這個流程，也相信這個流程，因此就自己到一旁坐下，這是第一個留白。

       然而阿天在冷靜的過程並因為沒有東西捶打而無法排解情緒，因此背上包包就決定出走，Lulu老師追上去，Tony老師接力，陪著阿天在一個岔路口，一坐就是二十分鐘以上，這是第二個留白。

       或許是因為小黑蚊太多，身體發癢難耐，阿天在第二次留白也沒有冷靜下來，最後阿亮老師出動去把他帶回。下午寫作課，事隔阿天發火已過兩個小時，他似乎是冷靜下來了，但怒氣還在體內悶燒，小品老師在台前要大家看向眼前廣闊的風景，我看阿天低著頭，便輕聲問他一句：「你現在的狀況有辦法跟著大家上寫作課嗎？」，他看了我一眼，臉頰仍漲紅著，便把頭撇回去，沒有回答，詢問Lulu老師後，知道現在需要再給阿天一點時間，便沒有讓他一定要跟上寫作課，但他已經可以坐在班級旁邊了，只不過頭都低低的，不願靠近同學，這是第三個留白。

       最後，阿天在車上總算一轉下午的怒氣，開始跟Tony老師談天說地，我想這些留白的時間至關重要，也是讓阿天學習管理自己情緒的機會，當某一天，身邊沒有能夠陪伴阿天、了解阿天的人時，他或許會想到這段時光裡，那些讓自己靜下來的時光，在情緒上漲時給自己一些獨處時間，等待情緒流走。

回程的車上

       下午四點，所有學生坐上遊覽車，Tony老師拿著麥克風在車前說到：「你們累了一整天了，或許有人會想要休息，我們保持安靜，讓想休息的同學好好休息，每個人也讓自己靜一靜。」，然而安靜沒有維持多久，車上開始出現零星的講話聲，雖不到吵鬧的程度，但會稍微影響想休息的人了。

       在下課前，與Tony老師討論的時間，他提到，他本來想馬上出面制止大家，把聲音壓下來，不過仔細想想，大家都累了一整天，或許有很多情緒跟故事想要跟朋友分享，加上這時再給孩子壓力或許對他們沒有幫助，於是決定讓這微量的噪音持續存在，我想這也是給興奮與勞累一天的孩子另一種留白的時間，不給他們施加壓力、不強迫他們做特定的事情，在合理範圍內，就讓孩子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留白是一個容易被忽視，但極為重要的一件事，一次在與寶寶老師議課時我提問：「實人是不是不太會出所謂的回家作業，把學習全都留在課程裡？」寶寶老師答道：「孩子們已經夠辛苦了，給他們一些發呆、留白的時間吧！」我這又才再重新意識到到留白的重要性，是啊！用老師看過的世界塞滿孩子的腦袋，孩子就沒有空間與時間用自己的方式看這個世界了，身為老師，一定要有給孩子留白的意識與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