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比亂亂讀｜人類大命運(1)：我正在寫作，是我自己選擇的嗎？

上一篇談個人意識體驗的文章，讓我想延伸談談「意識」本身到底存不存在。我馬上想到了很久以前讀、但給了我深深震撼的人類三部曲。

我無法控制我自己！

今天是兒子拍幼稚園畢業照的日子，一早開心期待地抵達，結果等待時間竟然超過兩小時，不少家長都抱怨如果是一班一班拍，為何要叫大家同一時間到。不過小朋友們假日還能見到朋友，一起興奮地玩鬼追人跟溜滑梯，也就這樣等著。

終於輪到兒子的時候，他得知要穿學士服，突然就開始這不是肯德基的崩潰大哭：

我不要穿那件！不好看！我！不！要！我討厭拍照！！！啊啊啊！！！

其他同學都很順利的拍完了，只有他在旁邊哭了15分鐘，形成兩個世界，最後被我拖出門，繼續哭了20分鐘，所有老師跟園長都拿他沒轍。

耐心也給了，兇也兇了，抱也抱了，地板躺五遍了，最後我絕望地跟老師說我們退費，不拍了。沒有畢業照就沒有吧，反正也不會拿出來看！

難得週六預排休假，就是為了完成這件事，結果竟然白忙一場。我感到憤怒與無奈，將他丟在身後，一邊碎念一邊走向機車。突然之間，一個念頭出現，我問他：

你要不要吃東西？

結果鬧了快一個小時的情緒，只靠一個全家的雞蛋三明治就解決了。餓得像野狗一樣。血糖夠了以後，雖然他還是覺得學士服很醜，但終於甘願拍了。

大腦其實就只是高級版的冰箱或是微波爐？

科學家找遍所有地方，找不到任何叫做「靈魂」或「意識」的東西，存在大腦的任何地方。大腦裡唯一有的，就只是一連串電流的刺激，這些被電流碰到的神經元一個接一個，讓我們完成所有動態與靜態的活動。

我相信我兒子也不是故意有「我就是要鬧，要讓大家生氣！」的意識，才上演這齣鬧劇的。他血裡的糖分不夠，導致神經細胞不穩定，影響大腦裡一堆東西的分泌跟神經刺激從這裡到那裡，再到那裡，最後引發流眼淚跟大吼大叫的外在表現。

這好幾千萬個神經元大隊接力之中，在哪一棒與哪一棒之間，有他的「意識」接棒，舉手表達意見說「我現在要哭！我要躺地板！」，所以大腦才知道要命令眼淚跑出來，身體躺下去？是什麼讓他有「我現在很生氣」的感覺，所以他生氣？

冰箱之所以是冰箱，就只是得到了電，零件轉動帶動下一個零件，再下一個，最後成為「一台裡面永遠可以冰冰的大方塊」。它並不會覺得冷，也不會抱怨阿嬤塞了太多東西在冷凍庫裡讓它覺得很擁擠，更不是因為哪個零件有「我要讓這個空間變冰！」的想法，才導致冰箱能冰冰的。（依人類目前的理解是這樣啦）（但擁有泛心論的我覺得萬物皆有意識。詳見上篇文。）

是什麼讓你喜歡香菜，或是討厭火鍋裡的芋頭？

那我們的大腦有比冰箱厲害到哪裡去嗎？它的運作一樣是靠著零件（腦細胞）與電流（神經電刺激）去達成的啊。很難過的是，越了解大腦運作的方式，就越會發現感覺是很沒必要的。以書裡作者的看法，目前最接近（可能）的解答是：

意識是神經傳導下的心理污染。

並非因為有意識，才導致我們做出各種行為；而是大腦先決定了我們要做什麼，在這個過程中無可避免地產生了「意識」這個沒必要的副產物。就像飛機引擎會轟隆作響，但噪音並無助於起飛，不過它一定會出現就是了。

當香菜碰觸到你的味蕾，電光火石之間，你大腦的神經元被刺激了，開始釋放讓你感到開心的東西（也許是催產素或血清素吧，我亂猜的）；而一樣的刺激，我大腦卻決定開始分泌讓我感到厭惡生氣的東西（腎上腺素？）。這是你我自己選擇的嗎？不是。我並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喜歡上香菜，因為突觸就那樣接，電就那樣跑，我沒災雕叫它轉彎。

照這種邏輯推理，我們所做的任何事情、任何感受，都不是我們的自由意識。電刺激跑到哪個神經元，我們都只能照單全收。

我兒子的低血糖讓他崩潰，而且他的大腦獲得這個刺激後，知道要把大家逼瘋，卻不知道要去找東西吃，不知道自己需要怎樣的幫助。好笨。

如果人類真的有自由意志，為何還會做一堆自己不應該做的事（例如酗酒或拍抖音挑戰），感受到不想感受的感受？

那大腦裡的聲音是從哪裡來的？

現在我的大腦裡就有一個聲音一直吵著說：「好難寫喔！不想寫了！」這個聲音的聲音與我說話的聲音並不一樣，它已經陪我三十年了。它就是我意識對吧？！我有想法，我有感受，雖然找不到源自何處，但它就是存在啊！

結果科學家說：「它是從大腦掌控語言的布羅卡氏區來的。」

好喔。

我在此宣佈，你我都只是被一坨蛋白質所控制的殭屍。

如果最後的結論真的是這樣，也未免太絕望了。人類並沒有比其他動物、機器人，甚至家裡的吸塵器好到哪裡去。我們並沒有所謂的靈魂或是自由意志，甚至連「感覺」可能都只是順便出現的污染。

笛卡爾提出的夢境懷疑論，懷疑人生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們只是在做一場長到不行的夢。而他對這個問題最後的解答，就是那句名言：「我思故我在。」意思是即使這一切都是夢，但我現在正在思考，就足以證明我存在，不管我是在真實人生裡思考，還是夢裡思考，我在思考這件事情都是真的。

但照上面的結論來看，笛卡爾可能也不能這麼樂觀，畢竟他在思考這件事，也不是他的主觀意識想這麼做才做的，是他的大腦替它決定的。

啊所以咧，就擺爛嗎？

作者說，即使如此，人類比起其他動物（與無機物）的優勢，就在於我們會合作。就算我們不是靠著自己的意志在行動，只是一群被動聽從大腦指令的有機綜合體，但我們在這麼長的歷史累積下，學會了分工合作，這才是人類世能異軍突起於地球任何其他時期的原因。可以這麼想：

我們是群有感覺污染的肉身機器人，雖然不盡完美，但大致上都走在進步的路上。

我覺得還不算壞啦。

而且大腦這台主機是有學習機能的，就跟Alpha Go自己跟自己學圍棋一樣，並不是一抽定終身，買到機王就只能認賠。有意識的去磨練它，灌輸它東西，它的OS就能不斷更新。（不過「要努力學習使自己進步」這個意識，也要是大腦有給自己，你才會去執行的。所以如果你的大腦沒有下這個指令，你可能就寧可躺平。至於要怎麼讓它下這個指令呢⋯⋯我不知道。）

_{註 人類三部曲的內容太多都值得分享，這篇內容來自二部曲「人類大命運」裡的第三章：人類的獨特之處。希望最近能有時間全部重讀後，找幾個主題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