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本身：作為底比斯災禍肉身實體的伊底帕斯

〈命運本身：作為底比斯災禍肉身實體的伊底帕斯〉2023-09-23

　　史芬克斯威嚴地坐在底比斯城外的懸崖邊，對著每個路人發出謬思傳授的謎語。那道謎語描繪了一種怪異的生物，在不同的時間段裡，這種生物改變牠腿的數量、運用不同的方式行進。

　　這種詭譎多變的生物，像極了謬思在神話譜系中的經歷。在不同的時期裡面，謬思是三姊妹、四姊妹、七姐妹或九姊妹，她們曾與戴奧尼索斯（Dionysus）一同經歷瘋狂，又與阿波羅（Apollo）一起變得高尚與秩序。她們將這種可塑性提取出來，這是一種她們與人類共享的特質，也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從一開始便存在於橡樹種子中的暴風雨。

　　伊底帕斯與命運彼此支配，他們並肩來到史芬克斯面前，並沒有誰優於誰。但史芬克斯的結局卻是注定的，自赫拉將其派至此處，牠就無法逃脫地必須死於伊底帕斯之手，牠乘載著底比斯王本應擁有的威嚴，讓伊底帕斯真正在精神上弒父娶母。Laius王無法違抗的命運，不僅僅是再現烏拉諾絲與克羅諾斯的苦難。作為人類的家父長，其子伊底帕斯的存在便是命運。

　　對底比斯城的所有人而言，伊底帕斯是一種必然到來的災厄、是史芬克斯威脅的延伸、是Laius受到的詛咒的實體化。史芬克斯本身就同時是四足的生物、又具有成人的面龐；而伊底帕斯也一樣，從還是嬰兒時就已經蘊含著足以斬首Laius的利劍。這些都暗示著謎語的答案，而這對父子的命運，也被像是一道謎題一般，被以一種令人困惑的方式，提前揭露了出來。

　　身為底比斯人，尤其是兩次－－出生的那一次與擊敗史芬克斯的那一次－－獲得底比斯王繼承權的「第一底比斯人」，伊底帕斯是必須承擔最多「伊底帕斯」災禍的受害者。他在出生時就被賜死，並在兩次獲得神諭的時候選擇將自己流放。他受到預兆、幻象與事實的折磨，在蓋提爾（Gettier）都無法恰當處理的多重偶然之中，承擔並成為了全人類的命運。

　　得知一切真相之後，伊底帕斯用他的妻子－－亦是他的母親－－的胸針刺瞎自己的雙眼。這是他對於自身遭遇的詛咒之接納，在Tiresias於逼問下不得不告訴他的最後一組預言裡面，他將會從明眼變成瞎眼，於是這一次，他終於主動將自己與命運完全合而為一。

　　Tiresias也是盲目的，因此他才看得最清晰。作為一個在命運支配之中的人類，追求真相的意志反而帶著伊底帕斯走向毀滅。他刺瞎了自己的雙眼，就像他斬殺Laius與史芬克斯一樣，作為棋子的伊底帕斯在此終結。但他的子嗣還在將家族詛咒延續，像威嚴地等待給自身帶來毀滅之「解答」的史芬克斯，伊底帕斯的生命被「解答」所瓦解，底比斯也倒數著被大軍夷為平地的那一天。

　　而這種種不可違抗的命運，成就了劇作家們最喜愛的一段故事。為了這一切，他們感謝謬思的恩賜。

延伸閱讀：

〈Homo mythos〉

〈人對命運的超越：從起身違抗的人到海馬瀨人〉

〈薛西弗斯的石頭〉

〈熱愛生命者的必然勝利：薛西弗斯的神話〉

〈一本讓義大利竊賊停下腳步的神話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