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神話：悟空的商業成功分析

黑神話：悟空 Black Myth: Wukong 在商業成就上很成功，這是很多媒體，甚至不是遊戲專業媒體都已經一再報導過（有媒體把相關文章類別歸類成「媒體」=>「兩岸」），也從不同面向都切入過的議題，別人已經說過的話我就不再重複。底下我用Q&A的方式來闡述我的觀點。

黑神話：悟空

Q: 是因為玩法、畫面、文化，讓這個商品獲得巨大的商業成功嗎？

A: 是也不是。

認真來說，玩法本身並沒有讓人耳目一新，技能樹（先強化A技能，再強化B、C、D、E...等等）的設計也只是標準的技能設計方式。單線劇情模式也有眾多先例。再者，這個商品的玩法排除了大量的「手殘」族（無法使用較高操作技巧操作角色動作的族群），大幅度限縮了客戶族群。

畫面本身是不錯的，大量動畫加上角色細節的設計，看起來確實賞心悅目。不過這是一款想在商業上獲得巨大成功，且是跨平台（PC、PS、Xbox）產品的標準配備，和獲利的結果沒有絕對的關係，我們只能說想做AAA產品，這是必要的門檻之一。

再來是因為文化的關係讓商品成功嗎？不是。在附錄裡提到的半架空/全架空題材分類裡，西遊記和遊戲產品大量使用的希臘神話、三國、黑幫、體育、中世紀、善惡題材相比，都不是一個世界熟知，或至少懂一點輪廓的普世題材。西遊記普遍被認為是一部講述官場權力與派系，並套上佛教、道教外皮的作品，世界要了解這個故事的深層涵義有很大的困難，自然也不會往這方面深究。

所以這個產品的文化還重要嗎？我們再看一下附錄裡的遊戲動機，就會發現一點都不重要，因為只要滿足玩「遊戲」的任何一個動機，有對應需求的消費者自然會買單。

在二十年前，西遊記甚至是一度是台灣的票房毒藥，不過台灣不重要，這是一款面向世界與滿足龐大內需的商品。

Q: 宣傳導致這個商品的成功關鍵嗎？

A: 是也不是。

無論產品好壞，行銷只能放大，無法改變產品本質。

當產品定調為「這是第一款中國人製造出的AAA遊戲」，這是對中國人的行銷，在中國可以激發許多人的愛國情操，必定要買，也必然要大規模宣傳，讓更多人知道，並加入第二、三波的購買行列，因為中國市場龐大，基本盤要先鞏固。

但既然產品定位是面向世界的AAA遊戲，對外宣傳就改成另一種說法了，這是在PS商店的標題「Set out as the Destined One in this action RPG. Confront your destiny on the journey westward.」，強調的是動作型角色扮演遊戲，儘管你不知道「Destined One」到底是什麼。

宣傳方式百百種，輿論、網紅帶風向也是一種非常廣泛的國際做法，雖然網路上有許多人批評，我沒有要討論這種宣傳方式的正當性。只是說明這樣的做法經常可見，而且不單單只是遊戲評價，也包社會議題、國際輿論。

我們可以觀察到黑神話：悟空 Black Myth: Wukong 在中國的廣告做得很滿，在面向國際的行銷也不遺餘力。

Q: 所以黑神話：悟空 Black Myth: Wukong 是一個很值得玩的遊戲嗎？

A: 這就是我在附錄裡要提到「動機」和「類型」的原因了。

在現實世界裡，我們很經常發生看到一件衣服，心裡想：「哇！這件衣服好漂亮，但可惜不適合我。」的情況對吧？同樣的狀況也會發生在車子、房子、飾品上，要不就是太貴負擔不起，要不就是不符合自己想要展現出來的形象，遊戲產品同樣也有類似狀況。

在刻板印象中，遊戲就是遊戲，哪有什麼複雜的分類，但實際上，分類可多著了，而且還對應各式各樣不同的目標族群。

以附錄提到的「動機」和「類型」來說，悟空 Black Myth: Wukong 可能最適合享受成就、手指靈活、想讓自己靜靜地玩、喜歡架空劇情的消費者購買。

其實還有另一個值得觀察的是產品的定價策略。

以類型相似的遊戲來做比較，黑神話：悟空 Black Myth: Wukong 在Steam上的定價是NT$1,280，God of War Ragnarök NT$1,490，FINAL FANTASY XVI NT$1,490，艾爾登法環 NT$1,790。如果再以PS Store上面的遊戲價格來看，香港標準版的售價大約是NT$1,200，遠低於PS一般大作首發價格，因此在同類型遊戲裡算有一定的競爭優勢，再者，價格也不能訂得太低，比方$NT880，一看就是小品價，自然連看都不想看了。

所以值得玩嗎？可能比較適合換成這樣來想：黑神話：悟空 Black Myth: Wukong 適合你玩嗎？「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我不是你，需要你自己判斷。

就我自己來說，不值得。

Q: 所以黑神話：悟空 Black Myth: Wukong 是神作嗎？

A: 我覺得不是。

但這個產品對中國遊戲產業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成功。雖然你手機裡的遊戲，可能大半都是中國遊戲，但在你的遊樂器上，肯定沒有任何一個遊戲來自中國。

所謂神作的產品可能是很多方面的極度創新，比方「薩爾達傳說：曠野之息」和二代，比方從古早時代活到現在還一直有續作的「刺客教條」（我知道有bug，但商業上的成功不能被忽視）、比方Grand Theft Auto。

黑神話：悟空 Black Myth: Wukong還遠遠不到這個等級，以後產品線如何發展不知道，但至少這個產品不是大作。

Q: 為什麼台灣做不出這樣的遊戲？台灣不如人？

A: 為什麼台灣需要做出這樣的遊戲（對，標準的以問答問）？

台灣遊戲產業起步的時間算早，做過一些在華人世界耳熟能詳的遊戲產品，近年也有一些不錯的遊戲在海外市場獲得成功，雖然不是AAA產品。

但為什麼台灣一定要做出這種等級的遊戲？

更有甚者，把這個遊戲的成功無限放大成台灣整體就是不如人的論點（對，直播主，我就是在說你！），這是在......Hello？

遊戲雖然聽起來不怎麼入流，但本質就是商品，台灣很多商品在世界上有很棒的表現，這個商品獲得世界的認可，那個商品只在台灣或特定區域有市場，這是很自然的道理。英國應該不會檢討他們的炸魚不怎麼受到世界各地的歡迎吧？所以大可不必用一個商品來全面貶抑自己。

要面對什麼樣的市場，要做出什麼樣的產品，都有很明確的市場機制，每一個國家的發展都有其擅長與不擅長的領域，唸書時老師有沒有說過，要把擅長的部分做到更好，不要在不擅長的地方白費力氣呢？有吧？

台灣的遊戲開發出現斷層，過往的榮光不再自有它的歷史背景，但其實也用不著刻意放大過往的成就來貶低現在的沒落，台灣從來沒有出現過AAA級遊戲，對的，我說的是從來沒有。所謂產業大鳴大放的年代從未出過華人圈，用不著刻意放大不存在的過往來貶抑正在各個產業努力的現在。

Q: 黑神話：悟空 Black Myth: Wukong 是統戰工具嗎？

A: 你想太多了。

從動機來看，這是中國遊戲公司想要獲利的一件商品。

從目標族群來看，這是一款面向國際市場的遊戲。

台灣不是世界的中心，自然與商品設計時的考量毫無關聯。但，部分直播主（是的，我又點名了）用力歌功頌德，把毫不相干的事情用極度簡化、無邏輯的方式串在一起，再透過言論自由與引用部分事實的方式傳遞給受眾，從一款遊戲放大到一個產業，再從一個產業放大到一個國家，變成一個國家技不如人、一無是處，扭曲了一個商品成功的真正意義。

我們就是這個產品的欣賞者，看到產品很美，讚嘆一下，拍個手就完事。

黑神話：悟空 Black Myth: Wukong 是一個在商業上成功的產品，一個產品的成功會帶動更多公司想遵循成功模式來複製成功，也會讓更多人想要投入產業，這對中國來說，一定是一個現象，而值不值得關注，則是另外一回事了。喔！對了！在手機遊戲上，世界收入排名前二十名裡有兩款的中國遊戲，要不要也說說台灣政府很爛且沒出息？

附錄：

談悟空之前，本來應該先談談「遊戲」，原因是談論一個現象之前，若沒有先往前探究，一個現象就只是一則單純的新聞，看了就過去了，也沒什麼好討論的。所以列了底下的「動機」和「類型」。

玩遊戲的動機

為什麼要玩遊戲呢？因為有趣。怎麼個有趣法呢？這背後則有太多可能的原因了，成就感、逃避、休息、社交、...有太多的研究資料可以說明人為什麼想玩遊戲，甚至產值高過電影，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自行查詢。

遊戲的類型

遊戲分類方式已經廣為人知，就算是不玩遊戲的讀者，應也略知一二。因上文談到與主題相關的內容，這邊不以正統的分類方式，簡單分類成輕/重度、封閉/開放、單人/多人、半架空/全架空、A+C+D之類的混合等遊戲類型。

輕/重度遊戲的區別比較容易理解，就是劇情、付費、遊玩時數、難度等的大小程度。開放程度指的是你有多少的自由度來完成你的目標，在現實世界中比方你要去買菜，在買到菜之前，任何與買菜無關的任何事，都不能進行。這就是在進行單線任務，相反的就是開放式遊戲類型，比方你在買菜前可以先去洗個頭髮、接一下小孩、看一部電影，最後才去買菜。

架空指的是主題是否架空，與現實世界無關的主題就是架空遊戲，與歷史、地點等現實相關，就是非架空遊戲。因為是遊戲的關係，採用的都是半架空主題，也就是設定某一個時間、區域、場景、主題之下，再混合不實際存在的想像而開發出來的商品。

（圖片取自黑神話：悟空 Black Myth: Wukong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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