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框架之下，個體還能自由選擇嗎？從《單身即地獄》到《進擊的巨人》的觀察
當我們談論性別時，我們在談論什麼？
每當談到性別議題，無論性別認同如何，人們似乎都習慣繃緊神經、劍拔弩張地面對接著迎來的話題，老實說，我屢次遇到類似的情況都會感到難過，畢竟，我相信沒有人是帶著惡意提起這些話題。因為更應該被看見的是──
面對高度完整的社會框架，我們每個人，都是受影響的人。
前陣子朋友看了《單身即地獄》，而我也終於在今年開始追《進擊的巨人》。朋友是做性別議題研究的人，我們常把所看的作品與性別議題比較做討論，這讓我同時站在「當局者」與「旁觀者」的視角來審視這些議題。於是，趁著婦女節這個許多人願意關注性別議題的時刻，我想分享這些觀察——
《單身即地獄》戀愛節目的刻板印象
《單身即地獄》這檔戀愛節目已上檔一陣子，觀眾能一窺俊男美女在被隔離的環境的求愛過程。然而，從節目裡呈現的男女相處模式，我們仍能清楚看見社會既定的性別期待，例如女性的魅力被定義為「被欣賞」，男性則需要「展現自身價值」。
在女性提倡獲得自主權，不論是在職場、家庭，還是戀愛中，女性都應該有平等的選擇權的現代社會，但在戀愛節目仍有「女性應該等男性主動」、「女性須迎合男性的喜好」的訊息，這與女性自我主張概念有所矛盾。
例如，在節目中，某些女嘉賓會以寡言神秘獲得男嘉賓的歡心，她們不過多展現自己，而是欲擒故縱，引發所謂男性的「狩獵天性」。同樣，男嘉賓則被期待「要主動、要強勢、要保護對方」，甚至當喜歡的對象沒選擇自己時，會展現出「天打雷劈」般的誇張痛苦，這痛苦並非來自失戀，而是來自「沒被選擇」的羞恥感。
不知道為什麼，女性保持距離是種神秘美感，傳達太多想法就被認為「不可愛」，而男性相當畏懼展現之後沒獲得反饋，他們不允許自己擁有「丟臉」的羞恥感。
女性被扁平化，男性被功能化
在《單身即地獄》中，男女嘉賓揭開自己的職業之後，發現普遍女嘉賓都是模特兒，私下的興趣幾乎是瑜珈，展現的魅力幾乎聚焦在「姣好的身材」上；而男嘉賓的職業相較豐富，包含模特、金融業、廚師等，但同時他們似乎很想要用自己的職業來定義自己的價值，很擔心自己的職業或能力不夠吸引人，即是「不值得被選擇」。
女性時常是保持漂亮地「被選擇」就好，甚至許多人認為這是「輕鬆的」，而太過主動的女性，會被認為是「太渴求愛情」；而談到男性，節目讓我感受到男性常將自己功能化，自己的工作能力與社會地位是決定自己是否值得被選擇的關鍵，甚至會因產生緊張害羞的情緒而感到「丟臉」。
值得思考的事情在於，若一位女性很清楚知道自己喜歡的伴侶特質，而主動並願意花時間去了解好感的對象，這其實是很不容易的事，畢竟許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理想型是什麼模樣；而一位男性感受到害怕與緊張，他們不是釋放情緒，而是壓抑跟逃避，彷彿那一瞬間的自己好脆弱，明明身為人會產生複雜的情緒是相當正常的事情，是什麼讓男性不允許對旁人展現脆弱呢？
我認為真正的性別平等，應該是讓每個人都能自由展現自己的情感與個性，而不被性別框架限制，如此才能達到「真正的交流」，彼此才能學習如何跟對方相處。
《進擊的巨人》社會結構隱藏的男女性期待
《進擊的巨人》截圖，來源：YT截圖
當初看《進擊的巨人》時，朋友分享很多粉絲認為米卡莎是少數女性動畫角色，與男性平起平坐的戰友，但我個人對米卡莎這個角色的感受很複雜。單就角色設定，米卡莎隱藏著性別刻板的期待——米卡莎的能力確實在許多戰友之上，她的個性強悍又冷靜，多數時候都在保護艾連。然而，有看過這部動畫的人鐵定會發現，米卡莎最常說的台詞就是「艾連」，作為觀眾都能知道她的生活重心總是圍繞在艾連身邊。
米卡莎會對接近艾連的女性產生敵意，當艾連遵從自己的意志做抉擇時，米卡莎時常認為自己「被拋棄了」，而產生難過痛苦的表情，即便我理解米卡莎的遭遇，這讓她害怕失去艾連（親近的人），但同時艾連很少在米卡莎面前表達自己的想法，而米卡莎也很少過問，僅是以自己的感受臆測。
對我來說，比起青梅竹馬或戰友，米卡莎更像是一個「照顧者」。這樣的設定本身是中性的，真正值得討論的，是觀眾為何認為這樣的角色是「偉大的」？
《進擊的巨人》透過圍牆隱喻人們被囚禁於更龐大的科技與權力結構之中，而我們的價值認知似乎也遵循著類似的框架。例如，社會習慣將「無條件的付出」視為「偉大的愛」，卻鮮少質疑這種感受是否合理。
讓我感到違和的，不是米卡莎這個角色本身，而是作者（或編輯？）與觀眾為何將這樣的「愛」視為感人。這是否反映了社會對性別的預設期待——女性「應該照顧他人」，而男性「總是衝動」？
或許我們該重新思考，性別框架並不只是建立在「外部表現」，而是角色如何被定義。
米卡莎的戰鬥力無庸置疑，但她的角色定位仍圍繞在「守護艾連」之上。她對艾連以外的人時常展現排他性，而這種「無條件奉獻」的行為卻被觀眾視為「偉大的愛」。
她真的是性別平等的角色嗎？
還是只是因為她符合「無條件愛的角色」，符合「會照顧艾連」的形象？
性別議題是邀請，並非爭執
談起性別議題，女性想做的是邀請男性理解，一起打破社會框架，讓彼此相處能更自在，不需要靠兩性專家臆測男女究竟如何看待自己，而是以「個人」；男性因為被社會教育不可表現尷尬與害怕，他們以為女性主義就是在「責備男人」，因此慣性地開始逃避話題、開玩笑帶過，因此加深彼此的鴻溝。
社會總是要求女性更會表達自己，直面自己的情感，而忘記磨練自己的能力，相信強大與女性有關；而男性被教育要足夠陽剛外放，男人不可以流淚與害怕，溫柔細膩也與男性無關。
發現了嗎？
這場困局的敵人從來不是「男人」或「女人」，而是社會長年根深蒂固的結構，
讓我們習慣性地遵循某些「應該」與「不應該」。婦女節不只是關於女性，而是關於所有人的性別平等。
不知道會需要多久的時間，但希望更多人能意識到，沒有人是帶著惡意去親近彼此，
若能一起練習新的思維模式與習慣，或許能感受到更平等與自在的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