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緣際會下,我閱讀到了2014年7月出刊的《商業週刊》第77集,封面標題是「改變一生的對話」,內容是《商業週刊》十年真情訪談精選。裡面全是各行各業成功人士的訪談,從五月天樂團的阿信到台積電董事長張忠謀,一個問題一個答案,橘色字體是問題,標準黑色字體是回答。我想挑出來討論的,是一篇〈80歲老董與崩世代的對話〉捷安特董事長劉金標vs.建教生許欽豪,兩位的對答。
許欽豪問劉金標:「我喜歡畫插畫,以後想成立工作室,應該先學好再創業?還是一邊學一邊經營?」劉金標回答:「首先,你要分清楚,事業是一回事,興趣又是另一回事。要記得,事業是有利害關係的,讓你有飯吃、能過生活,是很嚴肅的;興趣則是不管有沒有飯吃,老子喜歡高興就好,兩者層級不同,年輕人常混在一起。/ 我認為,小時候感興趣的事,不見得就要成為日後的職業,最重要的是,在生涯過程中,做到甚麼事真正了不起,或受到大家肯定,有成就感,就會產生興趣。」
我武斷地認為,言下之意,劉金標沒有直接回答許欽豪的問題,反而間接地否定了許欽豪想要將插畫當成事業的夢想,就他的回答來看,他似乎是在勸許欽豪把插畫當成興趣就好。這一題中,可以把「插畫」改成空格,填入各式各樣的事情,我想代換進去的是「寫作」。
我小時候的志願是當一名作家,每一階段的學生時期也都不斷投稿,並陸續有稿件被刊登上報章雜誌,但是我還是無法稱自己是一名作家,因為我不靠寫作吃飯,也無法只靠寫作吃飯。
有些人是好像命裡就帶著寫作的宿命出生的,不能不寫,也不得不寫,我想到的是劉崇鳳在2024.8.7自由副刊上的這篇〈你告訴我,成為自己有多難〉:「熱愛書寫,不知不寫會死的我。身體崩盤,意志力潰散,在死亡到來以前,我低頭認錯。」「我的安全感來自於對書寫的毫不懷疑,那種專注感能讓我忘了低收入的緊窒。 」「寫不出來,誠實面對自己的虛弱空無;寫出來,是實踐天賦的完成。 」
我很喜歡劉崇鳳的這一篇文章,喜歡到甚至為它寫了一篇文章 〈我好喜歡這一篇文章:你告訴我,成為自己有多難〉。它寫出了對寫作的執著與熱愛,以及無法偏離的天命。
雖然我曾跟《喫心地》的作者劉書甫談過,他說連他自己也無法靠寫作維生。你告訴我,成為作家有多難。
我有追蹤作家陳雪的臉書,今天看到了她發表的一篇公開貼文,在寫自己和駱以軍的交情並推薦駱以軍的新書。每一次看到陳雪的臉書貼文,都好羨慕她的文筆,能夠將自己寫得那麼精采動人。這才是職業級的文字啊!搜尋點入陳雪推薦的駱以軍的《六個抬棺人》,光是作者語錄和書摘的文采就讓我眩目。怎麼想得到那樣的形容方法!怎麼生得出那樣精美的文字!那才是藝術!
相較之下,我的只是廢文。
我必須再度咀嚼劉崇鳳的話「寫不出來,誠實面對自己的虛弱空無;」但我不能像她一樣確定,「寫出來,是實踐天賦的完成。」
有不少人聽見了我關於寫作的志願,都直接告訴我,「你可以把寫作當成興趣」。近期這麼告訴過我的,有我的醫生,有我的社工。告訴我想要靠寫作維生就像他想要靠唱歌維生一樣不可能的,是我的病友。
寫作之於我,必須認清的一個現實是我無法把它當成我的職業,至少目前無法。若說寫作是我的興趣,嚴格說起來我也覺得質疑,興趣應該是做了會開心的事情,而我每一次的寫作,不一定開心。
但它是會讓我覺得「做了這件事,好像會讓我覺得有意義」,好像我完成了一件事,有發表文章,讓我覺得自己好像留下了一點甚麼,沒有太過虛度光陰的那種感覺。
我已經快要忘記從前寫日記不求讀者那種無欲無求的初衷。
我在憂鬱的低谷,莫名掉淚的今天,仍然惦記著,我要閱讀那一本《神啊!我為什麼快樂不起來?》一個章節的進度,努力寫字寫滿一頁筆記本,拍下「閱讀反思」的手寫筆記給某位姊妹,只因為她曾經跟我說「可以分享」。
只要有一位重視我的讀者,我就感覺到我的寫作被賦予了價值。所以,我把這件事情劃入每日固定行程裡面,在失去生活動力的時候,還有一件事情,讓我想要去做,讓我覺得做了有意義,為了她而寫,也為了我自己而寫。
雖然我寫不出長篇虛構故事,雖然我寫不出文學的藝術性,但是,寫作給了我部分生活的理由和價值,讓我覺得活下去是有意義的,也許,這也就夠了。
夠了嗎,夠了嗎?文字能夠賣得出去,能夠換成稿費或版稅,還是我最理想也是最夢幻的目標。
話說我的上一篇〈我對寫作的掙扎與探索〉獲得破千次的瀏覽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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