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一句話「拎老師咧~」是何意義?社會人是參照他人情緒與情境反應所得知,是類似抱怨、不高興的綜合性語助詞,之後也拿來模仿應用,但亞斯人就難懂了,字面上這句話沒有意義也沒有邏輯,他像是拿到一個東西卻沒有使用說明書,只能自己拆解,而得到的結果不一定與社會人相同。
(一)
歐洲人和亞洲人在工作上初次見面,他們靠著共通的英語溝通。
歐洲人禮貌性的親臉表示歡迎,亞洲人嫌沒禮貌也嫌髒;亞洲人想摸摸歐洲人的小孩說好可愛喔,歐洲人馬上抱走,嫌亞洲人沒禮貌,對兒童不尊重。同樣都是「禮貌」,他們用英語解釋自己的善意:「我在向你表示友善咧,你為何不接受?」,可是又認為對方胡說八道,「你的行為對我來說就不是,強詞奪理」,兩人最後生氣不相往來。
讀者從第三者的觀點,以及學習到的知識來解讀,這則故事是歐洲人與亞洲人彼此誤解也被誤解的結果。那麼他們為什麼不溝通呢?不溝通,乃因他們都是自我中心觀點,自己知道的就是全部,以自己生活的那一套價值觀去認為別人也是這樣想的,導致善意被誤為惡意。今天我們能理解「誤解」來自中間有看不見的「文化差異」,文化是一群人長久以來因應生活而產生的共同認知與行為,因地區、族群不同而有所差異,你知道嗎?以前歐洲人找殖民地時,根本視異文化為土著觀點,輕視他們是未發展、低文明的人類,我們現在能知道不是這樣,是彼此平等、互相尊重,這是社會改變、教育學習與生活體驗來的。
文化差異是看不見的,隱形的,而社會早存在著兩組不同神經系統所發展出來的兩群人,一組是傳統的社會性動物,他們發展出「社交系統」,以人際關係及情緒相連作為活下去的合作手段,另一組情緒系統先天接錯線,無法辨識有「情盲」,他們發展出「亞斯系統」,以探究萬物之理及邏輯效率作為活下去的手段,如果在深山等自然環境,亞斯系統最能存活,但若在社交性社會就很辛苦。例如一句話「拎老師咧~」是何意義?社會人是參照他人情緒與情境反應所得知,是類似抱怨、不高興的綜合性語助詞,之後也拿來模仿應用,但亞斯人就難懂了,字面上這句話沒有意義也沒有邏輯,他像是拿到一個東西卻沒有使用說明書,只能自己拆解,而得到的結果不一定與社會人相同。
社會由這兩群人共同組成,不過比例懸殊,社會人與亞斯人具推估約9:1,社會人創造出各種複雜社會關係、讓群體分工合作,像電腦裡整合不同功能的系統軟體,而亞斯人發覺宇宙真理、創造可控程式,像電腦不斷升級的硬體元件,組合起來叫做文明進步(有時候也退步)。
然而9:1過於懸殊,人們沒有刻意理解那少數群體,過去簡稱「怪人」或「天才」,這得看他有什麼成就而定,而亞斯人也不明白自己怎麼了,畢竟社會上的教育都是教導社交系統的運用--做人的道理。
本書要談的是亞斯人的心理世界,讀者可以文化差異的譬喻,來理解既存兩種系統的「在溝通上的隱形障礙」,多隱形呢,即使『溝通』這個中文詞大家都懂,但兩套系統的解釋卻不同,亞斯人認為我坦誠心中想法、直言不諱,是對你的尊重,你有權知道全部;社會人認為溝通是雙方的心情都要顧慮,說出來沒有幫助的話不用說,說的時候好聽話難聽話比例要對以免對方聽了受傷。是不是多麼不同?兩人都帶著誠意溝通,結果是彼此誤解與被誤解,就像早先的歐洲人與亞洲人,沒有人知道有系統上的文化差異,都不知道溝通存在著隱形障礙。
這個叫做「雙盲」,你以為知道原因是什麼,我也以為知道原因是什麼,事實是你不知道卡在哪裡,我也不知道卡在哪裡,才導致社會人以為亞斯人有病,而亞斯人以為社會人都在壓制他們。
要解決這個困境,要有「翻譯」居中協調,他同時懂兩個系統,以雙方都能聽懂的語言與比喻,補充系統間的意義差異,讓大家知道發生什麼事。轉譯非常重要,知道文化差異,知道原理與意圖,自然就會互相尊重,再進一步互相理解。現在我們進入歐洲都知道要入境隨俗,不可隨便亂拍照人家小孩、不可摸頭,歐洲人若來亞洲向你親臉問安,你可以把他巴下去,因為他不尊重你。(如果你乖乖讓他親臉,那可能有文化優異問題,你覺得他的文化優於你的才會不敢顯露不爽…)
翻譯不一定是某個人,只要我們意識到兩個系統的存在就是開始,系統間的互相尊重與理解,才是真溝通,希望本書是個「好翻譯」,也對社會是個好教材。不過不要忘記,這只是兩個大族群的比喻,歐洲人會再細分各種語系、文化、次文化,每個人也都不同,台灣人也是,不同族群也各有特色,我的意思是,最終還是回到「兩個人的溝通」上,討論出實際怎麼溝通、協調,有千萬種可能。
(二)
在自己與他人的關係上,溝通需要互相理解與尊重,不過亞斯系統的情盲還有一個影響,會阻礙「與自己的溝通」。人類心理兩大系統,「認知」與「情緒」雙軸應用,少一個就差很多,亞斯特質又是先天存在,等於擋在起點,使亞斯人較難有主觀觀點,這會阻礙「認識自己」,詳細部分書裡內文會說明。
當情緒系統不可用,認知系統會加倍茁壯,很多亞斯人會從「亞斯系統」模式確認自己,以補償方案應對。可惜亞斯人太少數,個別亞斯人所發展出來的亞斯系統,那些可以發展自己又能適應社會減少麻煩事的撇步,並沒有被彙整,沒有理論、結構、智慧被傳下來遵循,不像社會人生產的「教育論」。新生的亞斯人仍然必須「隨人顧生命」,靠自己一步一腳印邊抵抗社交系統的違和感,邊摸索自己的生存之道,同時也卡住「親近關係的建立與經營」。有些亞斯人環境不好、資源少,或者父母根本誤解而嚴厲責罰,挫折太多、負面經驗滾雪球,中後段人生就放棄了,他們其實非常需要知道社會既存兩套不同系統,找到自己的定位,並發現還有別的亞斯族群,自己並不是被孤立。
「書到用時方恨少,去圖書館借就好」,兩套溝通系統的觀點,不是要大家都得全盤了解,而是至少知道不同系統的存在;不用背全部的細節,但要知道目錄索引是什麼,遇到時有方向可循,就不會太快地先入為主看自己、看他人,這對社會人、對亞斯人都是一樣的。
舉一個例子作結。2020年時我國IT大臣唐鳳讓大家見識到她的天才,各種讚嘆造神之詞在網路湧現,但唐鳳童年過得很慘,她天才遭妒,被同學霸凌而拒學,也出現身心症狀,是母親接住她以在家自學方式並安排出國另類學習的。等到唐鳳內在修復與自信建立後,她回國完成志業,成就非凡,35歲就退休,爾後再擔任政府官員,是中華民國第一位數位政委,外媒也以「全球首位跨性別者部長」介紹她。當時網路出現好幾篇唐鳳父母教育好有遠見喔,其實也不是,他們其實很衝突也很辛苦,當時他們不懂孩子怎麼了,又要抵抗主流教育的學習方式,但還好是站在孩子這邊離開環境。
我要說的是,並不是唐鳳有所成就我們才去讚嘆,唐鳳是特殊的也是幸運的,他父母有背景撐得住,但是大多同樣身份的人卻可能「被社會環境埋葬了」,因為他們來不及、無法、不知道怎麼適應社會,又怎麼談發揮長處。如果我們的社會觀可以更全面的、寬廣的容納接受所有可能的發展系統,今天可能不只一位唐鳳,而是千千萬萬個唐鳳了(好,我知道有點誇張,但你懂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