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我的恐慌症發作了,就跟上次一樣。但是這次我還存在理智提醒自己要拿藥出來吃。
你會覺得很奇怪。
不過就是兩坪點大的候診室,坐著一男一女,天生有副大嗓門的老年人,在大聲的聊天。在我知道她更可怕的威力是不斷對妳探詢我其他同事的八卦、跟我的事(單身嗎?怎麼不交男朋友?一個月薪水多少?裸體的樣子可以給我看看嗎(喂!不要亂加台詞!)
總之她本身的存在對我就是一種威脅。
對啊,你當然可以很理所當然的告訴我「妳不要理她就好了啊」、「妳敷衍她就好了啊!」
啊,真的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我自己能應付,那所有的事都是小事,我根本不會拿出來討論。
這件事的最後覺察結論就是:我很嚴重的童年恐懼被觸發了。
那我這麼舉例吧,很多人都怕眼鏡蛇對不對?如果你必須每天看到牠直起上身對你露出那種把兩頰張開開、眼睛盯著你,微微移動,你一個不小心的狀態下就會被牠咬死呢?
那是不是一種普羅大眾都能明白、會冒汗、臉色發白的恐懼?
好,那他們對於我的定義,就是我說的那條眼鏡蛇。每天上班我都要躲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避免牠們對我嘶嘶吐信。
如果我都已經這樣形容了,聽到的人還是依然無法理解,依然要告訴我:「不要理他就好了啊!」那,現在立刻馬上你不要看我的文。走開。
我很少有害怕的東西。參觀連將近三公尺長的麻豆鱷魚王,靠近牠的時候都完全不會產生恐懼感,還一臉開心期待地問園長,我什麼時候可以摸牠?那我可以坐在牠身上嗎?」的人。
我摸到也騎到了,覺得開心。
就跟小朋友獲得父母允許可以坐投幣式搖搖馬一樣的開心。
但是我卻無法接受別講話音量大聲。
事實上,我一直有障礙到快接近30歲的時候才完全能搞懂,別人講話大聲不是因為他生氣了、或是他要吵架,而是因為他天生嗓門大。
由於我今天控制住沒有暴走(事實上我很生同事的氣,他們只要再早個三五分鐘到場,不要永遠總是抓整點打卡,我就不用面對那兩條眼鏡王蛇把焦點全部都放在我身上的恐懼跟厭惡感了。),後來都專注在工作上,緩下來以後,才終於探究到那天我會失控的真正原因。也就是「起火引爆點。」
原來那讓我引發了童年父母吵架聲跟打雷一樣出現在我耳邊,而且你永遠都不知道那雷聲什麼時候會停、會不會永遠都是不停了呀?那也就算了,我還要隨時注意他們的動向,父開始準備要打母的時候我要準備好隨時能衝過去抱住母,讓她不要挨打。讓那些拳頭都落在我背上就好。打我沒關係,我扛揍。
我沒打算要引發悲情或同情。那只是我的日常而已。如果你們知道我當時的觀點想法,應該也不會,也不必同情我了。
小學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被纏起來成為數十條、包著銅線的延長線打在身上是什麼感覺,我也知道院子裡那根銅製花灑K在我頭上是會冒血的,我知道各種武器打在身上會形成什麼效果、以及還能把它們所製造的傷痛程度指數分等級,我還知道什麼武器打起來很大聲、聽起來很恐怖,但是其實一點都不痛。
但是不管是什麼,我到後來都已經不會逃了。
每次被打,我都會被要求跪或站在我們家神明壇前,他打我的時候當然非常痛。但是我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像雕像一樣木木然的站著,抬頭靜靜盯著神明們的眼睛,只是流淚。因為我知道我哭越慘,他會越興奮,越打越起勁。
因為他就是在發洩他的情緒而已。
果真。
自從我不跑給他追以後,他就覺得打我沒意思了。但是他也永遠不會知道他在打我的時候我就總想:「我會長大,你會老,走著瞧。」或者腦海中產生上演著「一百種殺死爸爸的方法。」
捱打這種事,我當然也會恐懼。
但是本能會讓我反射性的想:「每次的打都不能白捱。」然後我就會私底下言語煽動母去攻擊他。我的觀察力很強,耳朵也靈,我從不空穴來風,編造關於父的謊言,因為我說謊一定會發生倒楣的事情。
一些母沒有發現的事,我也可以裝傻,睜隻眼閉隻眼。但是你上次打我那麼狠,仇一定是要報的。
我常常被他痛罵我「唯恐天下不不亂」。
先生,我是好惡分明的人。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但凡你除了認為揍我能展現一個為父的威嚴以外。你有對我做過、或說過其他關心我的話,但凡你每次出去吃飯局應酬要帶著全家,你只要不要讓我看見你對別人家的兒子能表現出多麼慈祥,親切,但你卻不能拿這樣的態度來對我,我就會繼續暗裡跟你對著幹。
你從來都不把我當女兒,而是對手。跟你搶老婆的對手。我他媽好歹也是你射那一次進我媽子宮裡那一坨精子裡面跟兩億同類競爭出來的王者,就不能對我放尊重一點嗎?
嫌我笨、沒有鄰居家跟我同班同年的趙惠瑜有氣質、乖巧、功課好,還會彈鋼琴,那我還要嫌你沒人家趙爸爸高、沒人家趙爸爸帥、沒人家趙爸爸疼妻女呢!
反正,一個一天到晚咬牙切齒問我怎麼不去死,叫我妓女(????幹,我小學生欸!!),然後心情好的時候打「媽媽就是妳的好朋友」的親情牌,又聳動我要站在她那一邊,當她幫她衝出去咬她討厭的人的狗。
跟一個一天到晚廢物、賤貨、爛屁股、爛貨的罵,哪怕家裏舉辦中秋烤肉、端午立蛋、出去玩放風箏,甚至蛋糕慶生;你見過哪個小孩端午的蛋立不起來要被痛揍的?
你見過哪個家庭出去玩放風箏,結果只有我放不成功,當眾被譙到懷疑人生直接丟臉到靈魂出竅的?
最氣的是別人的爸爸還跑來安慰我、耐心教我,我一點都不覺得有被安慰到,我氣死了,你的出現只是更加提醒我,回到家我要面對的是這個傢伙,而不是像你一樣的爸爸。我寧願你不要出現。
我其實真的對你們夫妻倆不用太客氣。
操弄你們發動戰爭,多次嘗試策劃你們的離婚什麼的,也是你們言傳身教教我的,剛好而已。不然我有其他榜樣嗎?讓我選我也選有跟重度憂鬱症的阿嬤一起生活,都不要跟你們倆個神經病在一起。
到後來我上國中了,一個13、4歲的少女,面對他們第N次爭吵,我已經可以淡淡的,看著這場戰爭,突然大聲說:「不要吵我看書!我快考試了!!謝謝!!你們可以換地方吵嗎?!拜託!!」
你們自己要不要自問,你們把一個去到魚市場看見魚販在殺魚,會因為心痛而主動哭求媽媽把它們買去放生,看見天橋上經過乞丐,會懇求能不能給我二十元,我想給那個可憐人、的那個善良小朋友弄到哪裡去了?
為什麼我小學五年級就得要跑去圖書館借法律全書,把相關法條翻到爛,結果我卻找不到任何一條可以保護我們母女的條文啊?
為什麼那個時候要被家暴以後去驗傷,還要集滿三張驗傷單才能提吿,而且終於集滿以後去到法庭面前法官還笑咪咪的勸和不勸離的啊?
你這是小七積八點可以換禮物的概念前身吧?
馬的氣死我了,越寫越氣。
我知道我每屆班導都說我是天兵又愛放空的小孩。不聰明,傻傻的,一進小學的不到滿一個月就被全班女生集體霸凌,只因為我旁邊坐著班上的小霸王,她不喜歡看到我一直流鼻涕吸鼻涕,結果我就因為鼻涕被霸凌了幹。
每天上學的時候都超痛苦,回到家又要被打被罵被精神虐待,我都覺得世界根本是存心不要我活、不願容下我的。
話說回來,「離家出走」這個念頭怎麼從來都沒在我小時候出現過。
並且我還在那個時候羨慕有中高年級的哥哥姐姐在同一間小學,除了無比痛苦,除了「我超級想要有哥哥姐姐的」,我竟然還有力氣告訴我自己,等我妹進來,要是有人敢像對我這樣待她,我絕對讓他們很難看。
後來真的發生了。
妹哭著跑來我班級找我,說她們班的誰欺負她。明明就是被長期霸凌的我竟然有本事一聲令下號召了全班一半的志願者,拿著各種可以打人的武器,掃把啦、畚斗啦⋯,衝到妹班上要揍死那個小孩。
哈嘍啦,上面那位,祢到底是想要我證明什麼?
要激發我潛能也不要用這種方法好嗎?
現在明明回想起來,我是一個這麼機智又雞八的小孩,但是為什麼我還同時老是在靈魂出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