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年的年初,在心底默默許下,希望自己能走進更多山海。有記憶以來許下的願望都無關物質,反倒更常與快樂或平靜相關。
從來都覺得自己奇怪,不擅逛街和吃食,無論在百貨精品或街邊小店,總以為自己格格不入,又在他人面前怯羞於表現喜好和品味,於是採買通常是直往需要的標的物,拿了就走的那種刻板印象中的直男選物法。食物於我而言,也幾乎只是維持生理機能的必須,當然所謂的大餐還是經常令我感到快樂,但我想是因為那份「難得」和一起的人。
所以每到了適合許願的時刻,例如新年、例如生日,我總是渴望出走,在山裡、海裡度過象徵初始意義的那日,很多自認為重要的日子,其實就是求個儀式感,而儀式在理性層面言,也不過是迂迴的消耗,但是我們仍是需要,需要在生活中建立特別,作為情緒的緩衝。
後來發現自己比起海更愛山,不確定是為它的穩定永遠而著迷,還是其他的什麼。總之在山裡任憑霧雨、任憑冷、任憑神靈、任憑愛穿越的時候,就知道時間也在穿越,而時間是,當你願意將自己作為永恆的核心,其他都只是你的幾分之幾。
好比神木的「生」,曾是如此長久,久到已經是小小的人類,所能觸及的永遠,但當它倒下死亡的那刻,它的生就永遠停滯了,比原來的永遠更是長久,這時才是確定性的永恆。但之於整座浩大山林,它的三千年歲卻再也不足為奇,山林的歲月仍在前進,神木的盛大長久,之於山林不過是千萬分之三千。
在山裡的時候,深刻感受的是人類在二者面前,真的渺小的無以復加,個人的情感和糾結執著,更是被山林的能量稀釋濃縮得小小的。於是願意一再用身體走進山的雨裡,那樣的時刻常與山雲等高,所以並不覺得雨在下,但髮絲和心臟某處,像是浸濡在平靜的、山的羊水裡。
大概就是如母體一般的生命召喚吧!幾年前去過一次溪頭,就一直嚷嚷著想重返,今年總算再次踏上,認認真真的走完每一區,並用累與喘,在肺裡承載喜歡的空氣離開,告訴自己已經被深深洗滌,足以回到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