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是不對的：體罰的玄機 | 隨筆

波蘭裔英國作家康拉德（J Conrad ），透過《黑暗之心》（Heart of Darkness）大力批判現代文明、帝國主義，以及人心的黑暗。帝國主義每每為了攻城略地，搶奪資源，理論武裝乃是將第三世界的民眾當成野蠻人，必須施以教化。

主角寇茲是大家公認的好人，懂音樂，會畫畫和寫作。結婚前，礙於經濟，不惜到非洲黑暗大陸冒險。出於極度貪婪，為了奪取原住民的象牙，最後淪為殺人魔王。他死前喊出：“The horror！The horror！”“可怕啊！可怕啊！”

影響所及，現代西方文明，則把小孩子視為「野蠻人」，從小也要施以教化，教育體制，便是具體的表現。到了就學年齡，務必要進入學校，接受教育，穿制服，齊步走，外面更有類似監獄的圍牆加以圈住。老師認為學生不聽話，往往動用體罰。

體罰就是動用私刑，這經常讓人聯想到黑道分子或討債公司，一旦碰到賴帳的，每每拳打腳踢，甚至棍棒齊飛。當然也有幫派大哥對旗下小弟毆打一番。其實，這些動作就是自己創立規矩要下屬聽話，或是要逼迫對方還債。

但不要以為只有大哥，才會動用私刑，你可以看到屬於「白道」的老師，也蠻幹一場，尤其是戒嚴時代。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行有餘力不免以打學生為樂，雖然他是兒女眼中的好爸爸，下班開書店，還會到車站當志工，碰到某地方發生災難，總是率先捐款。

愛爾蘭作家喬伊斯推出意識流名作《一位年輕藝術家的肖像》( A Portrait of the Artist as a Young Man )，以小說體裁代替直白的自傳。主角狄達勒斯，進了耶穌會學校就讀，將來要擔任服侍上帝的神職。他從小視力不好，剛好放假期間，騎著自行車摔倒也摔破眼鏡，自然而然無法完成作業，結果遭到神父體罰。此後，他毅然決然將精氣神由神國轉向藝術國度。有趣的是，體罰讓讀者能夠閱讀這部名作，以及日後的《尤利西斯》。

二十世紀人類面臨的尷尬，好人竟然會虐待人，也會殺人！一九三〇年代，希特勒掌權後，開始追捕猶太人，之後更陸續設立集中營，旗下一大批納粹軍官，受到高等教育，勤讀莎士比亞和歌德的作品，雅好古典音樂，愛太太，也愛兒女，更愛德國，但白天就是到集中營去殺人。這實在令人難以想像。

我們一生難逃體罰，畢竟在我們的成長過程，進入學校，面對老師的喜怒哀樂，大概難以逃脫。記得初中時代，從周一到周六，老師們簡直在比賽體罰。當時，還沒有讀到 sadism （虐待）這個單字，後來上了大學，才發現這個字真是一語道破體罰的玄機。

虐待狂在施虐對方的過程中得到快感，這字出自於法國小說家薩德( Sade )侯爵的作品和作風，平時樂於將女人抓到城堡中施加虐待，並從中得到快感。後來薩德被關巴士底獄，了卻殘生。

兒童是國家未來的主人翁，絕不能活在恐怖的環境當中。記得三十幾年前，有一位國小學生運用奇招，竟然一大早直接走到教育部告狀，那位打人的老師後來被調到澎湖吹海風。如此妙事，套用媒體的說法，背後有高人指點。

如今，時代變了，手機和媒體大行其道，兒童更有家長當起保鏢，老師無法像戒嚴時代當起惡霸——惡從膽邊生，結果只好日行一善，甚至多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