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梁舟是偷摸在一起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食髓知味,越來越不滿足。
竟然當着我正牌男友的面追問我:「你到底要委屈我到什麼時候?」
1
22歲生日聚會,將近尾聲時,梁舟拽着我來到安全通道,染了醉意的眼眸定定落在我的脣上。
「徐若晴,我送你個生日禮物。」
說完,他便低頭吻了過來。
濃重的酒氣裹挾着淡淡的薄荷香襲來,我鬼使神差地閉上了眼睛。
許是對我的順從感到意外,他停下動作,額頭貼着我的額頭,鼻尖抵着我的鼻尖:「很喜歡?」
我仰起頭主動發起攻勢。
他撐着樓梯護欄看着我笑。
「敢不敢跟我走?」
「那你女朋友呢?」我悄悄掐了掐掌心,試圖讓自己清醒。
梁舟屬於野痞小狼狗,攻略性很強,又浪又狠又無情。
很早之前我就覺得,這種男人很危險。
不易靠近。
但危險,也意味着迷人。
梁舟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半眯着眼睛勾脣輕笑:「不是在你男朋友房間嗎?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我頓時一驚,但很快就藏好了表情。
我知道男朋友背叛我了,但不知道他這麼沒底線,找了自己好兄弟的女人。
梁舟轉過頭,從褲子口袋裏掏出煙,點燃,灰白色的煙霧從他鼻腔噴出,繚繞在空中,遮住了他的大半張面容。
猩紅的火光明明滅滅,落進他漆黑的眼中,宛若蒼穹盡頭極亮的一顆星。
「要不要跟我走?」
一根菸抽完,他的嗓音比剛纔低沉嘶啞了不少,混着夜色,鑽進耳朵,有種蠱惑人心的意味。
我向前一步,對上他水光盈潤的眼眸:「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他抬手撫上我的臉:「知道啊,雙贏不是嗎?你就不想報復你男朋友?」
我男朋友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兄弟,他的好兄弟睡了他的女人,所以他找上我。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喜歡。
我摟住他的腰,重重掐了一把:「走。」
2
我怎麼也沒想到,梁舟會直接把我帶回他家。
「就不能去酒店嗎?」我拉着他的衣袖問道。
他在房間裏左右看了一眼:「要不你勤快點,幫我換個牀單?」
我們坐在客廳僵持了一個小時,梁舟突然煩躁地砸了桌子上的花瓶,低聲咒罵了一句:
「沒勁,老子不玩了,找你的李然去。」
李然就是我的男朋友。
我和他是高中同學,高考結束後在一起的,大學不在一個學校,但在同一個城市。
那會兒,他對我很好,什麼事情都依着我。
我好強,他就做那個退讓的人。
大三下學期,他參加了個創業比賽,忙得晝夜顛倒,獲得了不少稱讚。
我心中對他欣賞不已,爲了方便照顧他的生活,我同意了他住在一起的建議。
那段時間,稚嫩單純的我們,有模有樣地學着操持一個家,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中淬鍊我們的感情。
朋友們都說,我們一定會走到最後,我也對此堅信不疑。
到底什麼時候開始變了?
心尖泛起細密的疼痛,像有無數鋼針扎着我的軟肉,我走過去,蹲在他身前,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梁舟,如果我主動一點呢?」
這樣是不是就好玩了?
第二天一早,我是在梁舟懷裏醒來的。
我們沒有睡牀,而是兩個人擠在一張狹小逼仄的沙發上,身體像兩株依附生長的植物一般緊緊纏繞在一起。
看着他安靜的睡顏,我像個賊一般,偷偷摸摸地伸出手,以指臨摹他的輪廓,途經他的嘴脣時,格外仔細輕柔。
電話突兀響起,我匆忙收回手,欲蓋彌彰地笑道:「醒了?」
梁舟沒有完全睜開眼睛,淡淡地「嗯」了一聲:「接電話吧。」
拿過手機一看,是李然那個小畜生。
昨晚他說公司有急事要趕回去處理,呵,也不知道處理到了哪家酒店。
他應該沒有梁舟那麼大的膽子,敢帶回家吧?
「喂,怎麼了?」
他和我說了幾句關心的話,突然話鋒一轉,帶着幾分委屈:「你昨晚怎麼沒給我打電話?是不是怪我提前走了?」
我啞然失笑,他真的想我打電話打擾他嗎?
「怕你忙啊,你什麼時候回來?」
「今天回不來,還得加班呢,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我歪頭看向梁舟,幾秒後,笑了笑:「嗯,放心,你忙吧。」
掛斷電話之後,梁舟從沙發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昨晚太辛苦了,我倆一起喫個飯補一補?」
我翻看了下計劃表,有些無奈道:「白天要開會,很忙,晚上十點之後或許有空。」
「呵……怪不得你男朋友會出軌。」梁舟盯着我,譏諷道。
我不甘示弱:「你又好到哪裏去?你女朋友不也找了別人嗎?」
出門前,梁舟從身後輕輕擁住我,隔着薄薄衣料,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胸腔跳動的頻率。
「打算什麼時候分手,怎麼分手?」
我目光落在虛空處,發了會兒呆,「我沒說過要分手啊。」
3
回家洗了澡後,我纔開車去公司。
好死不死地,我在路上撞見了李然和梁舟的女朋友。
他倆剛從酒店出來,正在路邊依依不捨地吻別。
噁心。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我的車,李然猛地推開懷中的女人,往旁邊躲去。
我沒停留,正常往前行駛。
沒一會兒,李然的電話打了過來。
那頭,他的語氣很緊張,但又帶着刻意隱藏的意味:「寶貝呀,你喫早飯沒有?」
「沒呢,在開車,怎麼了?要和我一起喫早飯嗎?我繞路去你公司找你啊。」我一邊開車,一邊應付。
他似乎放鬆了下來:「那你專心開車,別過來了,太辛苦,我點了外賣送到你公司,你記得喫。」
「你真好。」
「當然了,我可是你老公啊。」
yue。
我差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晚上九點五十,我整理完計劃表,伸了伸懶腰,才得空查看手機上的消息。
李然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微信發了三條不鹹不淡的問候。
可回可不回。
梁舟給我發了六條消息。
「中午一起喫飯?」
「忙完沒?」
「晚上一起喫飯?」
「???」
「你這麼忙偷什麼情啊?」
最後一條是三分鐘前發的:「我在你公司樓下,忙完直接下來。」
想了好一會兒,我纔打下一個「好」字。
4
和梁舟在車裏剛溫存完,李然給我彈了個視頻過來。
嚇得我差點一屁股把梁舟的腿坐折了。
整理好衣服後,我才下車點了接通。
「寶貝,你的臉怎麼這麼紅,不會是生病了吧?」李然擔憂道。
我摸了摸臉:「可能是風吹的,沒事。」
李然蹙起眉頭,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心一驚,還以爲自己漏出破綻了。
下一秒,李然說道:「可能是感冒了,你嗓子都啞了。」
哦,真聰明。
李然告訴我他提前結束工作趕回家陪我了,讓我也早點回去。
我上車把這消息告訴梁舟後,他靠在座椅上似笑非笑:「你就不能加個班?」
我搖頭:「不能。」
我到家的時候,李然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精神狀態看着飽滿。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老婆,你辛苦了。」聽到動靜,李然殷勤地衝過來接我的包,靠近我的一瞬,整個人愣了一愣,「怎麼身上那麼重的煙味啊?」
你兄弟抽的事後煙啊。
我在心裏回完後,輕聲開口:「壓力大,你要不喜歡我就不抽了。」
李然心疼地抱住我:「老婆,你辭職吧,我養你。」
我僵硬在他懷中,一動不敢動,心裏泛起陣陣噁心。
見我不說話,李然環住我的手又收緊了幾分:「老婆,是我能力還不夠對嗎?」
我死死掐着掌心,努力用溫柔體貼的聲音回他:「我不想你那麼辛苦,李然,我好累,想先去洗澡休息了。」
洗完澡,又處理了會兒工作,李然突然從背後抱住我。
我下意識推開他。
他不解地看着我:「老婆,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冷淡?」
他怎麼會覺得突然?
我們之前不也是這樣的嗎?他玩他的手機,我做我的事,共處一室可以一整晚不說一句話,就算強行說兩句,也會因爲找不到共同話題而不了了之。
「你脖子上怎麼會有紅點點?」李然突然撩開我的頭髮,指着我右側脖子處,問道。
幾乎是一瞬間,我腦海中就浮現出了梁舟埋在我脖間的畫面,還有他那沉重而富有磁性的聲音。
「溼氣重,出痧了。」我對着鏡子看了一眼,平靜回道。
李然沒多懷疑,只是又問了我一次,要不要做點什麼。
我拒絕後,他心安理得地躺到牀上玩起了手機。
看着他那副嘴臉,我突然醒悟過來,他是因爲愧疚,所以纔想要彌補我。
呵,我早就用你兄弟彌補好我自己了。
5
梁舟的酒吧舉辦三週年慶典,我和李然受邀參加。
到地方時,梁舟還在忙,是他女朋友許瑤接待的我們。
也就是李然的出軌對象。
看面相真不敢相信,這麼甜美軟糯的女孩子,會有膽子給梁舟戴綠帽子。
「若晴姐,好久沒見了,你化妝技術越來越好了。」許瑤親熱地挽住我的手,然後偷偷衝李然眨了眨眼。
我看到了,卻裝沒看到:「你的僞素顏也化得不錯,睫毛貼得真自然。」
許瑤抿了抿脣,笑得愈發嬌俏:「我的睫毛本身就很長呢。」
哦,是嗎?
你說你不長腿毛我都信,可以了吧。
繞過卡座,進入包廂後,李然和許瑤跟着其他朋友一起玩骰子,我則安安靜靜地坐在李然旁邊看着。
沒一會兒,梁舟進來了,手裏拿着一個限量款LV包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都在感慨許瑤真幸福的時候,梁舟停在我前面,把包遞給了我。
「李然,你託我買的限量款包包我給你買到了,是送若晴的吧?」
李然錯愕了一瞬,隨即扯出一抹牽強的笑意,點了點頭:「當然了,不送我老婆,還能送誰?」
在衆人的起鬨中,我伸手接過了包。
心下了然,拼演技的時候到了。
我轉過身擦了擦莫須有的眼淚,再轉回來,深情款款地看着李然:「李然,我生日那天你提前走了,我確實很失落,但我也知道你是爲了事業,爲了我們的以後,所以我不怪你。沒想到你今天又送這個禮物彌補我,我真的特別感動,你是有把我放在心上寵着的,我知道,謝謝你,老公。」
李然臉上浮現出幾分羞愧和動容,他搖了搖頭:「我對你還不夠好,以後還要更好纔是。」
許瑤眼底閃過一絲鄙夷,她湊上前,伸手摸了摸我懷中的包,誇張地驚歎道:「哇,我好羨慕姐姐啊。」
梁舟一把拉開她,冷冷道:「行了,我聽得見。」
許瑤撇了撇嘴:「那你倒是給我買啊。」
梁舟打量了她片刻,勾脣一笑:「看我心情。」
中途我出去上洗手間,卻沒想到被梁舟尾隨了。
他將我堵在洗手間裏,反鎖門:「你是不是也應該謝謝我這個老公?」
「別鬧,你這樣像變態。」我推了推他,推不動。
他眯着眼睛輕笑,手把玩着我的頭髮:「我知道你想幹嗎,想玩我奉陪。」
我抿着脣沒說話。
玩分很多種,同歸於盡是一種。
他走他的獨木橋,我走我的無敵加寬明亮平坦陽光道,也是一種。
「我算明白了,我是工具人,免費還好用。」梁舟揉了揉我的頭髮,自嘲道。
好用?
他倒是對自己有信心。
6
從洗手間回來,我敏銳地發覺許瑤的眼圈有點紅,像是剛哭過一樣。
李然的表情也有點不太對,一直在故意和別人聊天,以此逃避許瑤的視線。
不用想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總不是許瑤嫉妒李然送我這麼貴重的禮物,所以找李然鬧了鬧唄。
呵,要是她知道這禮物其實是她男朋友送的,該多有意思。
梁舟之所以頂着李然的名義送包給我,就是爲了讓許瑤心裏不平衡。
讓他們這對渣男賤女,內鬥起來。
更有意思的是,在廁所時,我看到李然發消息問梁舟:怎麼突然弄個這麼貴的包出來,我可沒這手筆,再說,我家那位經濟實用型,也用不着這麼貴的禮物。
梁舟回:許瑤老問我要這個包,我故意演這出氣她的,收着吧,當我做好事了。
沒過多久,梁舟從外進來。
他身後跟着五個服務員,每個服務員都端着一瓶洋酒,酒瓶上方燃放着小煙花。
氣氛在這星星點點的煙火中達到了高潮。
全場都在爲梁舟吶喊鼓掌。
「梁舟真大方,但就是不適合過日子,做朋友挺好,仗義。」李然小聲在我耳邊感慨。
我咬了咬脣,點頭:「是啊,還是你靠譜。」
酒過三巡,李然拉着我的手,眼含熱淚:「老婆,我想和你喝一杯。」
我稍稍偏過頭,躲開他呼出的酒氣,柔聲道:「我要開車,不能喝酒。」
「叫代駕嘛。」他撞了撞我的肩膀,對着我撒嬌。
我一陣噁心,沒有說話。
他卻不依不饒地往我身上蹭:「老婆,你不要一直這麼理智好不好?」
「李然,我不想……」
還沒說完,我身上忽然一輕。
梁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把李然給拽開了。
「怎麼了?」李然有些緊張。
梁舟眼神迷離,像是醉得厲害,他看了李然一眼,重重推開他。
而後彎腰,雙手撐在我肩膀左右兩邊的沙發背上,將我禁錮在一方小小天地之中,鼻息之間的熱氣盡數噴灑在我的臉上。
離得太近,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湧起的恨意和憤怒。
心緊張得揪成一團,我想躲,他輕輕勾脣,帶着報復的笑意,伸手扣住我的後腦勺吻了過來。
四周安靜了一瞬。
很快,李然漲紅了一張臉衝過來,扒住梁舟的肩膀往後一帶,揚起拳頭打在了他的顴骨。
骨肉相撞的悶響,爲今晚的混亂拉開了序幕。
有人衝過來拉架,有人衝過來打架。
不知道哪個好事者還播放了一首躁動的音樂,爲這場鬧劇配上了BGM。
我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欣賞,偶爾遇到好時機,就偷偷踹上李然幾腳。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然從人堆中掙扎出來,踉踉蹌蹌跑到門邊,按亮了所有燈。
驟然來襲的光亮,打破了氛圍。
「梁舟,我知道你是喝多了,做兄弟的這次就不和你計較了。」李然被打得鼻青臉腫,但還強裝着明事理講情義的模樣。
要不是知道他是因爲心虛,我都想爲他拍手叫好,誇他一句大度。
梁舟站在人羣中央,身上還有未收斂的野性,額前碎髮投下的陰影遮住了眼眸,讓人看不分明情緒,他淡淡笑着,不言不語。
許瑤一直在無助哭泣,這會兒才停下哭聲,走到梁舟面前,甕聲甕氣地說道:「阿舟,你喝醉了,我們回家吧。」
梁舟驀然轉過頭,隔着人羣,目光落在我身上。
雖然他很快就移開了,但還是讓我心跳漏了一拍。
這個人做事,真是太大膽,太刺激,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
「嗯,醉了。」
梁舟擺了擺手,漫不經心地回道。
李然明顯鬆了一口氣,氣呼呼地坐回我的身邊,拿過一張餐巾紙,也不顧會不會弄疼我,重重擦拭我嘴巴。
我忍無可忍,揮開他的手,站起身,大步離去。
途經梁舟身邊時,他衝我挑了挑眉,眼裏是毫不掩飾的得意。
我心裏更氣了,就知道這個人是故意惹事的。
7
自從酒吧的事之後,李然變得特別黏我。
也不應酬了,一下班就回家,還會給我帶一束花,屁大一點事都要熱情地和我分享半天。
我煩不勝煩。
再加上我最近正處於內部評估的階段,審覈通過就能晉升,忙得飛起,更不願意看見他。
晚上六點,李然又打來電話,這已經是他今天第八次給我打電話了。
一接通,那邊就傳來他刻意放柔的聲音:「老婆,今天晚上能正常下班了嗎?」
我一邊敲打鍵盤,一邊回他:「應該是沒希望了,你別等我了,自己乖乖喫飯乖乖睡覺吧。」
「老婆,我們都好久沒有在一起好好喫頓飯了,今天我訂了你喜歡的餐廳,你不加班了好不好?」
「小傻瓜,當然不好了,等我升職加薪後,我再好好補償你。」
說完,我掛斷電話,把手機調成靜音,專心投入工作。
經歷過李然的背叛之後,我更深刻地明白了工作的重要性。
男人會辜負我的時間和精力,但工作不會。
忙完下班已經是凌晨一點,我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出公司時,看見了梁舟。
寂靜幽暗的街頭,他倚靠在黑色路虎的車門上,指尖一抹猩紅閃爍,明明滅滅,吐出的白霧經久不散,籠罩着他的輪廓,讓他看上去有些落寞陰鬱。
「你來幹嗎?」我走近他,問道。
我們好多天都沒聯繫了,像是較勁一般,兩個人都故意晾着對方,誰也不肯主動。
梁舟掐滅煙,伸手攬住我的腰,往前一帶,低頭湊近我的脣:「想你了唄。」
「好累啊。」我順勢靠到他懷裏,虛弱回道。
梁舟輕輕嘆了口氣,雙手環住我,頭埋進我的肩膀:「累就好好放鬆下。」
「在樓下等多久了?」
「沒多久,也就五個多小時吧。」他淡淡道。
我一時語塞,這人有毛病嗎?寧願在樓下一個人苦等,也不肯給我發條消息說一聲。
要是我不在公司加班,他怎麼辦?
莫名其妙。
「走吧,我今晚不回家了。」我推開梁舟,先一步坐上車。
我也沒想到,這一晚會過得這麼平靜和諧,就真的只是蒙着被子純聊天了。
迷迷糊糊睡過去時,我感覺到有人在我額頭上印了一個溫柔的吻。
第二天清晨,我一睜開眼就對上了一雙含情脈脈、泛着桃花的眼眸。
「醒了?」梁舟勾脣一笑,往我身邊挪了挪,「這會兒不累了吧?」
我下意識往後躲,好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原來昨晚他那麼乖順,是因爲我說累啊。
還真是個貼心的情人。
心裏升騰起幾分熱意,我埋進他的懷裏,主動點火。
折騰完後,我滿足地從房間出來,乘坐電梯下樓。
電梯一路不停進人,我被堵到了最角落。到三樓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鑽進了我耳朵。
透過人羣縫隙往外看去,果然是李然。
他正在和身邊的許瑤,討論早餐喫什麼。
真是無語他媽給無語開門,無語到家了。
好在他們沒有發現我。
電梯到達一樓,前面的人陸續往外走。很快,就只剩我一個人。
不想被他們發現,正準備按關門鍵上樓時,李然一個不經意回頭,與我視線相撞了。
「你怎麼在這兒?」
千鈞一髮之際,我率先發問,拿到了主動權。
他慌張了一瞬,飛快鑽進電梯,按下關門鍵。
「過來接個客戶,你呢?」他整了整衣服,避開我目光。
「剛剛我好像看到你身邊站了個女孩,誰啊?」
李然之所以那麼快進電梯,關上門,就是怕我出去看到許瑤。
「什麼女孩?不知道啊,我客戶是男的,你別多想。」李然無辜地看着我,但他不斷捏弄袖釦的手指泄露了他的緊張不安。
我點了點頭:「我當然信任你,如果一對情侶失去信任,那就該分手了。」
「你是不是昨晚加班累了,就直接來這兒補覺了?」李然眼裏翻湧出零星半點的感動,悄悄轉移了話題。
「是啊,我怕回去會打擾到你,老公,等忙完這段時間,我們出去旅遊放鬆一下吧。」我軟着聲音撒嬌。
兩個人互相演戲的時候,電梯不知道什麼時候上行到了九樓。
梁舟站在電梯外,一臉懵地看着我們。
「你們……」他指着我倆,臉上寫滿了疑惑。
我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這是什麼奇妙的緣分。
「你們還挺有情調,家裏牀睡膩了?」梁舟垂下眼皮,漫不經心道。
李然看了我一眼,牽住我的手,嬉皮笑臉地回:「要想讓感情保持新鮮感,那不就得多玩花樣嗎?你女人多,你不懂,我可就這麼一個寶貝媳婦。」
梁舟拖長調子「哦」了一聲,而後走進電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下緊張,連忙說道:「我上班要遲到了,快點走吧。」
梁舟輕輕哼笑,抬手按住李然的肩膀:「晚上聚一聚,我有事跟你說。」
8
出了酒店,我甩開李然的手,快步走到路邊打車,一刻也不想和他們多待。
我從沒想過,我的人生會有這樣不堪的一幕。
我也曾對愛情滿懷期許,我也幻想過一屋兩人三餐四季。
我也渴盼平平淡淡但熱氣騰騰的未來。
可最後,我目睹了愛情腐爛的過程,甚至還要在一地狼藉中挑挑揀揀,好讓自己看起來輸得沒那麼慘烈。
「老婆,你和梁舟很熟嗎?」上車沒多久,李然給我發來一條消息。
以前爲了避嫌,加上我也確實沒興趣交朋友,我從不會單獨和梁舟聯繫。
但這會兒我和他應該算很熟了吧……
想到李然在電梯裏的表現,我一陣惡寒,他故意在梁舟面前表現得和我很恩愛,是睡了人家女朋友心虛嗎?
還是感覺自己頭上也有點綠油油了,所以想要試探?
「寶貝,我沒別的意思,就覺得梁舟不是什麼好人,你和他保持點距離。」李然又發來一條消息。
「我知道。」
本來想多說兩句,用心地騙一騙他,但編輯了半天,實在噁心,只能這樣回了。
晚上六點,李然約我一起去赴梁舟的約。
我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李然有些詫異:「怎麼之前我約你你就各種忙,今天不忙了?」
「怕你兄弟都帶着女朋友,就你沒有,尷尬啊。」
我覺得我語氣挺自然的,可不知道爲什麼李然沉默了。
好一會兒,他才彆扭地開口:「上次梁舟親了你,你什麼感覺?」
我一愣:「李然,你噁心不噁心啊,我對他能有什麼感覺?你要是生氣就再去打他一頓。」
說完,我飛快掛了電話,一顆心撲騰撲騰跳得很快。
現實生活枯燥乏味,內卷嚴重,有這樣一種見不得光的關係發泄壓力,轉移情緒,好像還挺刺激的……
收拾好東西,疲憊地走出公司時,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邊、雙手插兜的梁舟。
暮靄沉沉,他逆光站立,整個人陷在一團溫柔朦朧的暖光之中,看不清表情,但卻有種拓落不羈的少年感。
「今晚聚會沒別的事,就是想和許瑤分手。」
沒有任何寒暄,梁舟一見我,就平靜地陳述道。
我愣了一會兒,假笑:「就這麼分手,不覺得太便宜他們了嗎?」
梁舟抿了抿脣,抬手想摸我的頭髮,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他看了眼停在半空的手,輕輕勾起脣角,不徐不疾地說道:「不分手我怎麼光明正大追你?
「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沒什麼不平衡了,和他們玩,還不如節省精力,和你好好玩。」
我強忍着心裏各種複雜的情緒,努力在一片混亂中抽絲剝繭,找尋理智,片刻後,我深深吐出一口氣:「知道了,我也有我的玩法,你隨便。」
梁舟眼底的光暗了一瞬,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此時此刻,我只想說一句國粹。」
我剛想問他什麼意思,他已經轉身上車,一腳油門走了。
看着他尾燈消失的方向,我覺得更疲憊了。
這人是生氣了?
怎麼莫名其妙就生氣了呢?
懷着疑惑的心情走到停車場,坐進車後,我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是梁舟發來的一條語音消息:「你今天不準湊熱鬧,等着我處理完這些事回來找你加班。」
我連發幾個問號過去,表達我的不理解。
那邊似乎有意在吊我胃口,半天不回覆,我只得撥通了他的電話。
「你把事情說清楚一點,我不想浪費精力去胡亂猜測。」我開門見山地說道。
「我和許瑤分手,李然肯定有得忙了,你到時候安心陪我加班就可以了。」梁舟一本正經地回道。
想了好一會兒,我重重嘆了口氣,嚴肅了起來:「我和李然還不能分手,你應該知道我想怎麼做吧?」
那邊嗤笑了一聲:「不就是捧殺嗎?我知道,掛了。」
我按照梁舟的意思,給李然發消息,推脫了今晚的聚會。
梁舟猜得果然沒錯,當晚李然就打電話給我,說自己喝多了怕吵着我,去兄弟家湊合一晚。
後面幾天,他也一直找各種理由不回家。
梁舟有時會拿我的手機回覆李然的消息。
「看到你這麼努力上進,我又開心又心疼,寶寶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啊。」
「不能陪我沒關係,但一定一定要記得想我呀,注意身體。」
「你喫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不要擔心我,我永遠相信你,注意身體呀。」
不得不說,男人才最懂該怎麼討好男人。
可爲什麼他每一句都要加一個注意身體?
週三晚上,梁舟給我發來一條截圖,是許瑤的朋友圈,上面曬了一個限量款LV包包。
比梁舟送我的那個,還要貴一點。
「你氣不氣?叫聲老公,我送個更貴的給你。」
我沒有理他,而是撥通了李然媽媽的電話。
這幾天我一直忙着和李然的家人溝通感情,奉獻金錢,只等一個契機了。
9
晚上,我加完班回家,拿換洗的衣服,卻不想臨出門時,撞見了李然。
他喝得醉醺醺的,眼底有一片青黑,想來這段日子都沒有休息好。
我不合時宜地想到了梁舟那些注意身體的勸告。
「你剛回來?」李然動作遲鈍地換好鞋,脫去外套後,才走向我,張開雙手求抱抱。
「一身酒味,別碰我呀。」我後退一步,拒絕。
李然卻固執地向我靠近,蠻橫地摟住我,低頭找我的脣。
我後背一涼,極力保持着鎮定:「李然,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這種時候,再怎麼噁心,也不能表現出來,不然就功虧一簣了。
李然停下動作,將頭深深埋在我的頸窩,聲音嘶啞:「寶寶,我好累啊。」
聽李然抱怨了好一會兒,我才知道原來是李然媽媽催婚了。
很好,我的鈔能力起作用了。
之前李然媽媽總覺得他兒子很優秀,還有很多很好的選擇,所以對我和他兒子的事,一直不冷不熱的。
這段時間,我拉下臉去討好她,終於把她打動了。
「結婚的事,再等一等,畢竟我們兩個都屬於事業上升期。」李然殷切地看着我。
我抿着脣,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李然眼底劃過一抹愧疚,他飛快地將我摟進懷裏,藉此迴避與我對視:「我一直都很想娶你,這你也知道,可最近有獵頭想挖我,我也想跳出舒適圈看一看,再給我一點時間吧。」
我故作驚喜地說道:「是嗎?李然,你這麼優秀,去哪兒都會大有作爲的,我就知道自己沒有選錯人。」
李然聽了我的彩虹屁,整個人異常激動,不停地展望美好未來。
我耐着性子傾聽。
中途去洗手間時,我給自己貼了個姨媽巾,以防萬一,但最終我還是高看了李然。
沾牀不到三秒,他就呼呼大睡了。
我徹底鬆懈下來,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這一覺我睡得特別沉,似乎夢到了很多關於李然的事,又似乎只是潛意識裏想要懷戀當初那個赤誠明媚的自己。
再醒來時,天剛矇矇亮。
沒開燈的客廳很難讓人分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忘了充電的手機自動關機了,再開機時,上面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和幾十條的微信消息。
全部來自於一個人——梁舟。
最後一條消息發自五分鐘前:「徐若晴,你要把老子搞瘋對不對?」
10
手指點在屏幕上許久,最終我還是放棄了回覆。
對於梁舟,我始終是畏懼的。
可能是人趨利避害的本能。
半個小時後,我畫好了精緻的妝容,是個全副武裝的社畜。
感情問題再怎麼難處理,也不能影響我的工作。這一直是我奉行的準則。
所以我寧願把怨氣、恨意不顧禮義廉恥地發泄在梁舟身上,也不願讓過多的情緒干擾到我自己處理事情的節奏。
我偷偷剖析過自己和梁舟在一起的動機。
想報復是一回事。
還有是因爲,我需要在這段骯髒混亂的關係中,找尋某種快感,發泄憤怒,爭奪時間,讓自己的生活能有所緩衝,不至於全面崩塌。
梁舟晚上一點發消息說在我家樓下,沒想到這會兒竟然還在我家樓下。
他站在晨霧中,雙手插兜,臉色有些憔悴,地上是一圈菸頭。
「你……」
我走近他,剛開口,就被打斷了。
「你不回消息,我會擔心。」
很平靜的一句話,說完,他就轉身走了。
天色剛剛破曉,橘紅色的朝陽一點一點從地平線處探出頭,試圖喚醒這座龐大冰冷的城市。
我默默看着梁舟漸漸遠去的背影,心口突然被刺痛了一下。
不應該啊,我和他的關係,怎麼會生出這種錯覺來呢?
還是說,這是梁舟的高階玩法,就想我真的對他動心?
我糾結了一路,直到踏進公司大門,我才從各種猜忌中脫身而出,進入了理性的模式。
不得不承認,沉迷工作也會上癮,這樣能讓我心安理得地逃避很多現實問題,還可以很直接地感受到自我價值。
或許這也是我和李然感情破裂的原因吧。
又是忙碌的一天,加班到晚上九點時,李然忽然給我打電話,說梁舟談了新女友,組了個情侶局,問我有沒有時間過去熱鬧一下。
「昨天分手,今天就無縫連接了一個,我這兄弟真是……嘖,牛。」李然感慨道。
眼圈微微有些發澀,我閉上眼睛,揉了揉眼角:「昨天沒陪你見兄弟,今天再不陪你,那就太讓你沒面子了,你等我過來找你吧。」
開車接上李然後,我們一起來到了梁舟的酒吧。
燈光迷離曖昧,音樂躁動人心。
舞池裏,梁舟和一個短髮酷妹被人羣擁簇在中間,臉貼着臉,似乎在接吻。
李然興奮地尖叫了一聲,拉着我的手就準備過去湊熱鬧。
我心中驟然生出一股抗拒,甩開他的手,無聲搖了搖頭,就朝着角落走了過去。
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感覺,我就是不願意多看梁舟一眼,哪怕心中十分好奇,我也刻意忍着。
氣氛越來越嗨,我卻越來越安靜。
中途李然過來勸了我兩次,我還是不肯動。
他一副覺得我給他丟臉的表情,不太開心地走了。
胸悶得實在難受,我起身走到洗手間抽菸,出來時卻被梁舟堵在了門口。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服務生,指了指正在維護的牌子:「我有正事要忙,你把它擺門口,守着別讓人進來。」
我驚恐地看着他,不敢相信這人行事這麼大膽露骨。
梁舟勾脣一笑,長臂一攬將我帶進洗手間,反鎖門。
「生氣嗎?」
他沒頭沒腦地扔下一句話,而後自顧自地站在洗手檯前照鏡子,但眼風好像一直在觀察我。
好一會兒沒聽到我的回答,他不耐煩地將我抵在門縫,居高臨下地審視我:「你幹嗎不跟我吵架,是不是看不起我?」
這人癖好好奇怪,李然生怕我和他吵架,他卻非要我和他吵架。
衛生間的燈光偏暗,照在小方格的瓷磚上,像是湖面波光粼粼的碎影。
我仰着頭,放淺呼吸:「我們沒必要爲這點事吵架吧?」
他表情一瞬間就變了,眼神裏露出孩童般的偏執和較真,低頭狠狠堵住我的脣,讓我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
我想抗拒,換來的卻是他用力的進攻。
一吻結束,我剛鬆一口氣,就隔着薄薄一塊門板,聽到了李然的聲音。
「你真看到徐若晴和梁舟一起進洗手間了?」
一瞬間,我的血液沸騰了起來,隱隱有上陣殺敵的興奮,也帶着對未知的迷茫,更有不該此時露餡的惋惜。
許是我表情太過精彩,梁舟低低笑出了聲,他隨意地在我鼻樑上親啄了一下:「我沒親那女的,我很乾淨。」
我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和我解釋剛纔舞池裏發生的事情。
這位大哥真是好閒情逸致,臨危不亂啊。
「這種時候是說這個的嗎?咱倆被捉姦了。」我被他氣笑了。
梁舟煞有其事地點頭:「是哦,咱倆太沒水平,這麼容易就被抓了。」
看着他脣角隱忍的弧度,我突然有點懷疑,今天這事,是他故意安排的。
11
外面的人已經急躁得開始踹門了,梁舟還有心情幫我整理髮型。
「等會兒不要說話,看我表演就行了。」
在我耳邊說完,梁舟一把拉開門,冷着臉大步走了出去。
我等了好幾秒,才沉默地跟上他。
李然看見我們出來,一瞬間眼睛瞪得老大,鼻孔呼哧冒着粗氣,嘴脣上下翕動,卻說不出話,只能發出一些無意義的音節,胸口起伏得厲害,手腳都在發抖。
我真怕他下一秒就倒在地上抽搐了。
鬧得動靜有些大,周圍聚滿了看熱鬧的人,各種視線在我們幾人身上穿梭。
梁舟單手插口袋,耷拉着眼皮不屑地看着李然:「你以爲我們在幹嗎,偷情?」
話音剛落,李然兇狠地掄起拳頭朝梁舟臉上砸去,卻被梁舟側身躲開,抓住了手腕。
「許瑤的事,你不讓我問她,那好啊,那我就直接問你。」梁舟甩開李然的手,掏出手機點了兩下,然後把手機懟到了李然的臉上。
李然聽到許瑤的名字後,整個人的氣勢都弱了下來,他步履倉皇地後退了一步,謹慎地看向手機屏幕。
但下一秒,梁舟就把手機轉到了我的面前。
「這麼明顯的出軌,你還不信,你是不是蠢?」
屏幕上是許瑤和李然在酒店長廊有說有笑的側面照。
我垂下眼眸,遮掩情緒,大腦飛快運轉。
好傢伙,他挺會。
被捉姦反變捉姦現場。
局勢就這麼扭轉了。
可現在我要怎麼把戲接下去呢?
李然着急忙慌地衝到我面前,看完梁舟手機上的照片後,他轉過身,不安地觀察我的神情:「若晴,你聽我解釋。」
「好,你解釋。」眼眶裏蓄滿了眼淚,我努力剋制着不讓它們落下來。
雖然早就知道了李然出軌,也用了很多理智去說服自己接受現實,但面對面與他對峙,我還是感覺憤恨難當,無法冷靜。
胸口充斥着一股巨大的怒火,恨不得跟他同歸於盡。
李然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一臉哀求地看着我:「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我們回家去說好嗎?」
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那爲什麼要回家去說呢?
他這是想不出什麼能讓我信服的說辭了嗎?
我還沒說話,梁舟竄過來揪住李然的衣領:「回什麼家,你和我的事解決了嗎?」
李然用力反抗,看着像惱羞成怒。
終於掙脫開梁舟的桎梏後,他靠在一旁的牆壁上,彎着腰重重喘息:「梁舟,你特麼把我當什麼人了?」
梁舟哼了一聲:「把你當好兄弟啊。」
說完之後,他斜斜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帶着報復的快感。
李然因這句話紅了眼眶,再不敢隨便開口。
無奈之下,他抬起頭,求助地看向我,像個做錯事又不敢承認,更不知如何悔改的孩童。
有什麼東西在我心中以摧枯拉朽的姿態徹底消散了,我清楚地感知到我苦心經營五年的初戀,努力磨合五年的關係,此刻正以一種令人作嘔的方式死去。
我不忍再做停留,轉身飛快往外走。每多看李然一眼,就會讓我多噁心自己一點。
李然在身後追我,嘴裏一遍一遍說着聽他解釋。
不過是想借着追我,好逃離這個尷尬的局面,他竟然還能裝得這麼深情。
我到底瞭解他多少?
「我們回家好不好?」出了酒吧後,李然可憐兮兮地牽住我的衣襬,紅着眼眶乞求道。
真的好下賤。
可我還是同意了。
這不是戲還沒唱完嗎?
到家之後,我們相對坐在餐桌旁,沉默不語。
最後,李然率先打破了沉默:「梁舟都和你說了些什麼?」
看着他小心翼翼試探的嘴臉,我覺得諷刺極了。
「所以你到底有沒有和許瑤做過什麼?」我問。
李然又一次沉默了。
我煩躁地吼道:「你到底想好怎麼騙我沒有?」
李然抓了抓頭髮,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驀然提高音量:「老婆,我和許瑤就是普通朋友,她公司有項目和我們公司合作,所以我們才接觸勤了一點。我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
幹得漂亮。
我顫抖着指尖,將額前的亂髮撥到耳邊後,拿起了手機,逼自己忍住揭穿他的衝動。
兩分前,梁舟給我發了條消息。
「二十分鐘了,該結束了吧?我在你家樓下,三分鐘不下來,我就上去搶人。」
我不動聲色地掐滅屏幕,一臉痛苦地看向李然:「真就這麼簡單嗎?」
李然鄭重點頭:「你一定要相信我,梁舟他也沒證據能證明我和許瑤有什麼,不然也不可能只是來試探試探你對不對?早來弄死我了,哪個男人受得了被戴綠帽子,你說對吧?」
哦,是嗎?
他死不承認,還想套我的話,看梁舟手上有沒有其他證據。
很棒。
我站起身,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讓我靜靜吧,我有點亂。」
12
梁舟這個人真是膽大妄爲,言出必行。
我出門時,他已經坐了上來的電梯,正好與下去的我,碰上了。
但凡我再晚一點,他就真去我家敲門了。
「他沒對你做什麼吧?」梁舟自然而然地攬住我的腰,像小狗一樣,湊到我身上聞了聞。
我疲倦地癱在他懷裏:「今天的事都是你策劃的,對嗎?」
梁舟沒有一次性給李然定罪,而是恰到好處地留了些希望給他,然後冷眼旁觀,看他是怎麼爲了這些虛無的希望費力折騰。
在這過程中,還要帶上他的女朋友一起作樂。
歹毒。
梁舟抬起手捏了捏我的鼻子:「你別把我想那麼複雜,我只是想和你……」
他目光往下一瞥,笑得風流。
梁舟又一次把我帶回了他家,得意洋洋地指着房間告訴我,他換牀了,特別大特別軟。
我瞥了一眼沙發,清晰地記起那天放縱慾望的細枝末節。
呵……安安穩穩結婚生子的人生,到底是沒有輪到我。
是我的失敗,還是人生就是這樣,數不盡的失望,說不完的辜負,剪不斷的人情,理不清的世故。
我閉上眼睛,在情緒即將崩潰前,轉身踮起腳,拽住梁舟的衣領,準確無誤地吻住他的脣。
他幾乎是馬上回應的。
他很懂我,抑或是他很懂女生。
該粗魯時就粗魯,該柔情時,又極具耐性。
情到深處時,梁舟用力抱緊我。
我咬着脣,無暇理他。
卻沒想到這人直接翻身下了牀:「這點甜頭都不給,老子還努力個屁?」
我暈乎乎地躺在牀上,一時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時,我感覺自己被擁進了一個瀰漫着淡淡菸草味的懷抱,那人好像還在我耳邊說了句:「晚安,媳婦兒。」
額,應該是做夢吧。
梁舟看着不像是願意和我玩這種小把戲的。
清晨起牀時,我身邊空無一人,拿過手機一看才六點。
他去哪兒了?
我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起身走出房間。
一開門,我就聞到了空氣中飄浮的香甜氣味。
循着味道往前走,我看見梁舟正在開放式廚房裏忙碌,頭頂的燈光打下來,將他的輪廓照得流暢好看。
心中驀然升騰起一股感動,幾乎快讓我當場哭出聲。
這種強烈的反應讓我覺得恐懼,也無法理解。
所以我逃了。
妝沒化,臉沒洗,狼狽不堪地奪門而出,一路狂奔。
等離梁舟家很遠之後,我纔在一個公交站牌前停下,後知後覺地醒悟過來,自己做了一件多麼蠢的事。
也有了更清楚的認知——我和梁舟不是風月場上旗鼓相當的對手,我沒自己想得那麼理智,那麼成熟,在感情上,我就是個菜雞,真要快點撤了,不然風險不可預估。
13
乘坐出租車到公司樓下時,李然忽然冒出來,擋住了我的去路。
「若晴,你怎麼……對不起,都是因爲我,才讓你這麼難過。」
看見我無精打采的模樣,他眼底湧現出深深的愧疚。
真是離譜,素顏遇前男友。
他試圖拉我的手,我稍稍後退了一步,冷冷開口:「我要去工作了。」
「好,那我晚上再來接你下班。」李然笑得過分溫柔。
「不要。」我深呼一口氣,「我要一個人好好靜靜,想清楚我們的關係到底該怎麼處理。」
李然慌了,飛快抓過我的手,捧在懷裏:「若晴,之前是我做錯了,沒有給足你安全感,你千萬別衝動,我改,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徑直繞過他往寫字樓走去。
到了辦公室後,我拿過手機給梁舟發消息。
「這幾天別出現,我很忙。」
消息發了不到一分鐘,他就回復了:「哦。」
還真是夠冷漠無情的。
我要是也能像他這般對感情收放自如,進退隨心,該多好。
可惜,天賦在努力面前,不值一提。
後來的幾天,梁舟真的就沒再找過我,但透過他每天更新的朋友圈,我知道他過得很多姿多彩,完全不差我這一個樂子。
倒是李然,天天一有時間,就來我公司蹲我,對我各種示好。
同事們不知道我們的事情,只當我們感情好,催着我們快點結婚。
我不想鬧出笑話,只得一一敷衍。
卻沒料到,李然真動了心思。
週五晚上,我一出寫字樓,就看見他跪在一圈瑩瑩燭火中,抱着玫瑰,滿臉柔情。
我腳步一頓,心裏泛起一陣陣噁心。
快結束了,快了……
「徐若晴,嫁給我吧!」李然扯着嗓子,激動地喊道。
周圍聚攏的人被這聲音點燃,紛紛起鬨。
隔着搖曳夢幻的燈光,我看着李然,心裏忍不住嗤笑,這美好的表象之下,是不堪入目的潰爛瘡疤啊,若是無人知曉他真實的嘴臉,那多可惜。
我擠出眼淚,抬腿跨過蠟燭,走到他身邊,低頭對着他殷切的目光,好一會兒,我才擠破喉間的黏稠感,發出聲音:「李然,我愛你。」
他猛然站起來,將我拉進懷中:「我知道。」
他知道?
一下給我整不會了。
這麼自信嗎?我突然有點演不下去了。
見我沒有說話,李然鬆開我,紅着眼眶撈起我的手,將首飾盒裏的戒指套進我的食指:「徐若晴,我更愛你。」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低笑,在這浪漫美好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
李然表情驟然一變,我在他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了梁舟的身影。
心頓時懸到了嗓子眼,他怎麼來了?
「梁舟,你來幹嗎?」李然將我拉到身後,戒備地與梁舟對峙。
梁舟散漫的姿態更像是偶然遛彎遛到了這兒,他雙手插兜,額前的碎髮在夜風中輕輕晃動,帶着眼裏的碎光也明明滅滅的。
「嗯……」他像是故意的一般,目光粘在我身上,拖長語調,半天不進入正題,勾得人忐忑。
「也是來求婚的。」
輕佻隨意的話音剛落,他就不緊不慢地從褲子口袋中掏出一枚亮閃閃的鑽戒。
對比剛纔李然套在我手上的那個,要大很多,精緻很多。
「梁舟,你是不是瘋了?」李然失控大喊。
「徐若晴,敢嗎?」梁舟歪頭笑得人畜無害。
我聽見李然捏緊拳頭的咯吱聲,心裏一陣快意。
但這還不夠。
欣喜之後的痛苦,得到之後的失去,才足夠猛烈。
我主動握住李然的手:「我們走吧,我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李然牽着我離去,和梁舟錯身而過時,我深深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眼底好似生起了一抹水光。
「你到底還要委屈我到什麼時候?」
他聲音很輕,但我還是聽見了。
14
之前我就一直在有意討好李然媽媽,這回她知道李然和我求婚成功了,特別激動,打了將近兩個小時的視頻催李然快些和我結婚。
我故作扭捏:「李然不是說有獵頭想挖他嗎,現在結婚會不會耽誤他?」
李然連連擺手:「去新公司前把人生大事解決掉,這不是給新東家省麻煩嗎?要一過去就請婚假,他得多煩。」
哦,是嗎?你這張嘴,還真是怎麼說都有理了。
我認同地點頭:「你說得很有道理。」
洗澡之前,我在李然的水裏放了助眠的藥,等再出來時,他已經睡得鼾聲連連。
我嫌惡地看了他一眼,到書房繼續處理工作。
我這邊的內部審覈將近尾聲了,之前知道李然出軌,我選擇沉默的原因,就是因爲不願意耽誤這件大事,也不願意當下分手,輕輕鬆鬆放過這個渣男。
現在好了,都快結束了。
手機忽然亮了起來,是梁舟發來的視頻。
插入耳機後,我點了接通。
屏幕那邊,他好像喝醉了,眼神迷離,面頰紅潤,斜斜躺在紅色絲絨沙發中,襯衣領口大開,隱隱可見線條流暢的胸肌。
「剛洗完澡啊,」他說完,想到了什麼,猛地坐起身,表情變得兇狠,「辦事了?」
許是心情好,我看他這個樣子,竟然覺得特別可愛。
真是瘋了。
「你猜?」我靠在椅背上,強忍着脣角的笑意。
視頻被飛快掛斷,下一秒,他發來一段文字:「我馬上過來,你完了。」
我裹緊外套下樓去等梁舟,卻不想他是騎共享單車來的。
整個人喘得很厲害,額前的碎髮都被汗溼了,粘在皮膚上,更襯得五官精緻,輪廓深邃。
看着他鎖車的動作,我的心湖像被什麼輕輕攪動了一下,有溫柔的漣漪一波一波向四面盪開。
很多年之後,我才知道,這一幕是梁舟故意做給我看的。
他根本就不是騎共享單車來的,而是在我們小區門口隨便找了輛共享單車,裝作心急火燎趕來的樣子。
連汗都是假的,是用礦泉水灑上去的。
「騎車哪有坐車快,我又不傻,再說了,那會兒你老不心疼我,我不得想想辦法?」
對此,他是這麼義正辭言和我解釋的。
鎖好車後,梁舟走到我面前,雙手撐着膝蓋,平復了好一會兒,才直起身,看向我。
「你玩得很開心對不對?
「那你有沒有在乎過我的感受?
「我也會胡思亂想的,我也會難過得睡不着覺,喫不下飯,我會覺得,你一點也不在乎我。」
看他這副受傷的表情,我冒出一種他入戲太深,要走火入魔的恐懼,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低頭湊到我耳邊:「徐若晴……」
他頓了下,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脖間,癢得我想逃,「所以你還要我猜嗎?」
聽他說完,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連忙推開他,頭擺得跟撥浪鼓一般:「不猜了不猜了,我沒辦事。」
他一改前面的委屈,笑得痞裏痞氣:「這麼乖,害我白擔心了。」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
這人心可真大,能隨時隨地調情。
然而,還沒走兩步,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手臂,緊接着,我就被一股力道拉了回去,他扣住我的後腦勺,彎腰湊近,不由分說地堵住了我的脣。
好久之後,他才鬆開我,「你拒絕我的求婚,我多少還是有點生氣的,這算懲罰了。」
「呵,寂寞不說寂寞,偏偏要扯這些理由,你的戲太多了。」
梁舟目光暗了暗,沒有接話。
皎皎月色混合着我們二人的呼吸,在這寂靜的夜晚中,拉扯出絲絲縷縷的曖昧旖旎。
15
李然在很積極地準備結婚事宜。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急了,想要馬上用婚姻套住我。
真是噁心,因爲不捨浪費那些已經付出的精力和金錢,所以他要捆綁住我一生。
「我們雙方父母早就等着我們結婚,現在好像也沒啥要準備的,把彩禮給一下,你就能和我領證了。」李然一邊玩手機,一邊說道。
我心無旁騖地在忙自己的工作,沒有理他。
他也見怪不怪,繼續自言自語。
突然,他猛地提高聲音:「對啊,我們還沒拍婚紗照呢,現在這氣溫,最適合拍外景了。」
我敲擊鍵盤的手停了下來,側目看向他,溫柔道:「我都聽你的。」
他衝過我身邊,盤腿坐下:「老婆,我好像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事?」我來了點興趣。
「你比我想象中更愛我。」他略帶羞澀地說道。
我特麼好想砍點什麼。
「對啊,我愛你,也信任你,所以你千萬不要讓我輸,不然我真的會瘋的。」我一字一句說得很認真。
李然將我摟進懷中,真誠地發誓:「老婆,我這輩子都會對你好的,肯定不會讓你輸。」
擁抱真是個好姿勢,可以不看對方的臉。
拍攝婚紗照的日期,剛好在我完成內部審覈的前一天。
領導體貼地給我放了假,話裏話外都在暗示我,這段時間的辛苦付出是會有回報的。
於是,我開開心心地留下一堆爛攤子,買了去雲南的機票。
飛機落地後,我打開手機一看,果不其然,李然正瘋了一般,滿世界地找我。
包括他的爸媽,親戚朋友。
梁舟也在找我,態度就沒有李然他們一家人那麼低聲下氣了。
十幾條全是威脅我的話,要把我怎麼怎麼辦了,只有最後一句話文雅一點。
「徐若晴,你再不接我電話,別怪我在朋友圈官宣咱倆的關係。」
半個小時前發來的消息,我想着他應該還沒行動,點開朋友圈一看,我愣住了。
「曾經的鈕祜祿氏舟已經死了,現在的我是梁小奶狗,還請大家避嫌,有異性的活動別喊我。」
配上一張我穿着浴袍吹頭髮的側面照。
二十幾分鍾前發佈的。
媽呀,他發完消息就給我了一分鐘時間,然後就官宣了?
看着下面一排點讚的共同好友,我的心比大潤發殺魚刀還冷。
「你把我計劃打亂了,就這麼簡單地讓李然知道我倆的事,太便宜他了。」
「我得自始至終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這樣他才能受到更多譴責,你現在這樣發了朋友圈,我還怎麼讓人對他指指點點?」
「梁舟!!!」
我氣得連發幾條消息譴責他。
他卻完全感受不到我洶湧的情緒,就回了個「哦」。
就這?我忍着怒火,想着安頓好之後再和梁舟算賬。
卻沒想到,他先沉不住氣。
不到兩分鐘,就打了電話過來。
一接通,他就對我吼道:「你哄我一下,會少塊肉嗎?」
他還有理了?
「你知不知道,我連你埋哪兒都幫你想好了?」我兇了回去。
他沉默了一瞬,聲音裏帶着一股咬牙切齒的意味:「你還有理了,是你先不回我消息的,我有沒有說過,你不回我消息,我會很擔心。」
「我要你擔心什麼,我是個成年人。」我氣勢弱了下來,「再怎麼樣你也不能亂髮朋友圈啊,什麼小奶狗,你哪兒奶了。」
「嗯,我不應該說我是小奶狗,我應該直接說我是舔狗。」他氣呼呼地說完,直接撂了電話。
看着熄滅的手機屏幕,我心裏一陣無語。
但很快,我更無語了。
梁舟發來一條朋友圈的截圖,告訴我這條內容是僅我可見,下面點贊是他的小號,他只是把暱稱改成了很多個共同好友的名字而已。
他怎麼可以無聊成這樣?
男人至死是少年嗎?
他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呢?
像是某種心靈感應一般,梁舟又發來一條消息:「我不是對誰都這麼幼稚。」
16
三天假期結束後,我回到公司上班。
在例會上,領導公佈了審覈的最終結果。
我通過了。
聽着周圍的掌聲,我心裏一陣唏噓,感情雖然弄得狼狽不堪,但好在工作上,我還是有所成就的。
回到辦公室,我把李然從黑名單中拉出來,然後給他發了條消息:「晚上見一面吧。」
升職加薪踹前任,三大喜事,我今天得全佔了。
很快他就連發了幾條消息過來質問我。
「你在哪兒?」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你知不知道全家人都被你折騰成什麼樣子了?我爸媽都低三下四求到你們老家去了。」
這事我知道,我媽昨晚和我講過。
說他爸媽帶着很多禮物去拜訪我爸媽,想知道我的具體下落。
但我去雲南當天,就和我媽透過氣,告訴她,這婚事不用當真,當成笑話看就好了。
「什麼原因,你心裏應該清楚。」我回。
這種話,最折磨人心。
前段時間,他應該很沾沾自喜,自己做了那麼噁心的事,還能糊弄過關。
現在,他一定很煎熬了,一邊祈禱希望,一邊恐懼失望。
我整理好之前和梁舟一起收集的出軌照片和聊天記錄後,給梁舟發消息:「今天晚上好好配合。」
梁舟發來一段不正經的語音,聲音極具魅惑:「我會好好表現的,放心吧,姐姐。」
我心裏嫌棄得不行,但卻沒忍住多聽了兩遍。
梁小奶狗……
奶得不錯。
晚上下班的時候,李然竟然帶着他媽在公司樓下等我。
看着他做賊心虛,底氣不足,躲在他媽身後的小模樣,我心裏瞭然了幾分。
這是找他媽來幫他救場的啊。
呵,以前我怎麼不知道,他還是個媽寶。
「阿姨……」我淚眼矇矓地走過去,低聲喚了一聲。
「怎麼回事啊,和然然吵架了?」他媽本來黑着一張臉,看見我快哭了的模樣,不得不忍着怒氣,柔聲問道。
我剛想開口,李然怯生生地推了推他媽,「媽,我們先回家吧,這兒人多。」
人多才好啊,我就是要人多。
之前我就想着,打他兩巴掌,他疼過之後就忘了,但如果我弄得人盡皆知,那就永遠有人幫我提醒他這段往事。
所以我哄着他媽,讓她幫我催婚,然後在所有親朋好友都知道我們要結婚時,再放出這個勁爆的消息,徹底摧毀李然的名聲。
我當個受害人,嚶嚶嚶就行了。
正想着怎麼造勢,梁舟突然出現了,他衝過來一拳頭砸在李然的鼻骨上:「你就是個畜生,兄弟的女人好睡嗎?」
好不好睡,你不知道嗎?
我心裏腹誹道。
他聲音很大,說的話又很有衝擊力,不一會兒,周圍的人都停下了腳步,成一個圓圍了過來。
我哭着將包裏的照片翻出來,洋洋灑灑地往空中一拋,以便照片四散,讓各位看客能看得更仔細更全面。
不少人都紛紛拿出手機,對着照片放大拍照。
李然慌了,他一邊挨梁舟的揍,一邊跪在地上撿照片。
李然媽媽手忙腳亂地幫忙,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好一會兒後,她狠狠瞪着我:「徐若晴,你要害死我兒子嗎?」
我的眼淚大顆大顆掉落,委屈地看着她:「阿姨,是你兒子劈腿了,你爲什麼還要責怪我?」
這話一出,羣情鼎沸。
大家紛紛斥責李然,和李然母親。
還有甚者直接把手機懟到了李然臉上,揚言一定要曝光這個渣男。
到底是我公司樓下,我也不願太過丟人,掩面逃離。
事情真相揭露得越少,越能讓人們斷章取義。
剛剛那些尺度,已經夠了。
另外一把火,我得在李然的家族羣裏燒起來。
把所有李然和許瑤的出軌照片,發到家族羣之後,我留下一句「婚事取消」之後,便退羣了。
深藏功與名。
李然一直沒有找我,我也樂得清淨,整晚都在獎勵梁舟。
第二天我才知道,李然媽媽被氣得心臟病發,進了醫院。
「心軟沒有?」梁舟發消息問我。
「子不教,母之過。」我回。
互聯網時代,消息傳播很快,李然和許瑤的事,被鬧得沸沸揚揚。
我因是受害者,遭到了很多人的同情,還有讚揚。
比如我的領導。
他覺得我能一邊高度完成任務,一邊解決這樣複雜的感情關係,很了不起。
我把這事分享給梁舟:「軍功章裏有你的一半。」
要不是他陪着我,供我發泄,只怕各種負面情緒早就擊潰了我。
「不容易,姐姐懂得感恩了。」梁舟感慨道。
我還想着再說點感謝的話,他又發來一條消息。
「晚上讓我看看姐姐的誠意吧。」
17
不知道誰找了網紅博主,推波助瀾,李然和許瑤這點破事,熱度久久不下。
最後鬧得影響太大,他倆都被公司開除了。
之前想挖李然的獵頭,更是對李然避之不及。
我心情愉悅地和梁舟商量,怎麼給李然最後一擊。
「一開始我找上你的時候,還以爲你會慫,罵我變態呢,沒想到你玩得我比還起勁,真是個狠心的女人。」梁舟突然說道。
我愣了片刻,原來一直以來,我覺得他危險,他覺得我狠心啊。
「我真的喜歡過李然,所以纔會那麼恨他。」
梁舟點了點頭,伸手摟住我的腰:「但我挺感謝李然的,給了你我之間這段緣分。」
今夜的他,似乎感觸格外多。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梁舟在我耳邊問道:「沒良心的,是不是用完,就要把我給踹了?」
我在心裏幽幽嘆了口氣,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
清晨起牀,我化了個明豔的妝容,看到梁舟穿深藍色衛衣,我也特意找了件藍色裙子,和他搭上。
「不如再把戒指戴上。」梁舟從抽屜裏拿出鑽戒,舉到我面前。
窗外陽光明媚,一抹光線不偏不倚落在梁舟側臉,映得他眼底一片溫柔的波光。
就在這麼普普通通的一天,我看着眼前人痞壞的笑臉,突然又一次感覺到少女時期的那種臉紅心跳。
我舉起手:「我覺得可以。」
開玩笑一樣,他將那天說要求婚的戒指,就那麼又拿了出來,給我戴到了無名指。
沒什麼儀式感,但每個細節都讓我格外開心。
到李然樓下時,我心跳得厲害,比上次當衆揭露李然劈腿還要興奮。
梁舟許是和我一樣,他摟我摟得特別緊。
進入電梯後,我仰頭衝他笑道:「等會兒別打架,功成就快點身退。」
「呵,誰稀罕跟他多待。」梁舟挑眉道。
電梯數字一層一層變化,到達熟悉樓層時,我毫無預兆地掉了兩滴眼淚。
梁舟不動聲色地別開臉,牽着我的手,帶領着我奔赴戰場。
李然開門時,看到這一幕,表情變化得特別快,從震驚到憤怒,又從憤怒變成嘲諷。
他一步一步往後退,直至後腰重重撞擊在餐桌上才停下腳步。
「我來幫小晴搬家。」梁舟語氣平靜得彷彿描述天氣,嘴角的笑容也自然如往日。
李然一直垂着頭沒有說話,尷尬的氣氛蔓延開來。
我報復性地欣賞他的沉默,好一會兒,他紅着眼眶抬起頭,惡狠狠地盯着我:「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我抬頭看了梁舟一眼,笑着回道:「你猜?」
李然牙齒咬得咯吱響,臉頰兩側都在抖,眼神中帶着滾燙的恨意。
真好,他也嚐到了背叛的滋味。
「你特麼是我最好的兄弟。」他衝梁舟吼道。
梁舟點了點頭:「原來我是你最好的兄弟啊,那許瑤是怎麼回事?你想要就和我說啊,偷偷摸摸的,噁心嗎?」
李然毫無愧疚,甚至有些理直氣壯的意味:「是許瑤先勾引我的,她當我面脫了個乾淨,哪個男人受得了?」
他忽然指着我:「哪個男人都受不了。」
所以他這是在給我解釋?
在他心中,他是受害者?
我忍下心底的噁心,故意顯擺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一般只有畜生才管不住自己的下體。」
李然衝過來,似乎想拉我,梁舟眼疾手快地擋在了我前面。
「你們到底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李然梗着脖子質問道。
梁舟眨了眨眼,沒說話。
李然又道:「上次酒店不是偶遇?你們那時候就已經在一起了?」
梁舟又眨了眨眼:「你再猜?」
「還要更早?」李然齜牙咧嘴的模樣,像是一隻憤怒的猩猩。
我纏住梁舟的手臂:「他挺聰明的,讓他慢慢想,會想明白的,我們進去收拾東西,弄完我們去看電影。」
18
梁舟點了點頭,用力推開李然,帶着我走了進去。
要帶走的東西不多,不過就是衣服和書。
「要不要檢查一下?」我把箱子推到李然面前,問道。
李然坐在沙發上,手指間夾着半截香菸,頭也不抬地回道:「快滾,老子再也不想看見你,噁心,賤人。」
我瞬間就來勁了,拿起旁邊的水潑到他臉上:「李然,你憑什麼罵我,你又是什麼好東西?難不成非要我忍氣吞聲,等着你浪子回頭纔是好女人。我怎麼就不能以牙還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李然愣了一瞬,幽幽看向我:「都是我的錯?你以爲我劈腿,你就一點責任也沒有嗎?你像個女人嗎?我回家永遠是冷鍋冷竈,你連個飯都不肯給我做……」
聽他要掰扯這些,我煩躁地看了眼梁舟。
劈腿殘忍,更殘忍的是,曾經相愛的人,去細數其中細節,分清對錯。
梁舟懂事地提上箱子,拉起我的手:「走吧,我們回家,我給你做飯。」
我們回家四個字,讓李然瞬間閉上了嘴,整個人都散發着頹敗和受辱的氣質。
出了門不到一分鐘,我聽到李然在房間裏瘋狂砸東西的聲響。
梁舟揉了揉我的頭髮:「我懂事得讓人心疼。」
哈?
我疑惑地看着他。
「沒打他,沒罵他,風度良好,男德代表。」
晚上,梁舟真的在家給我做飯喫。
看着大理石餐桌上擺放的四菜一湯,我心裏滿滿都是感動。
其實李然說得對,和他那段感情的失敗,我也有責任。
我總去想長遠的打算,而將就當下。
我想着結婚,想着生子,想着生活怎麼保持安穩。
卻忘了人性需要新奇帶來激情。
和梁舟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我很開心,也是因爲夠新奇,夠刺激。
或許戀愛就只是戀愛,而不是爲了達成婚姻契約的一種手段。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耳邊忽然傳來梁舟的聲音,我猛地回過神,迷濛着眼睛看着他笑:「在想你。」
梁舟一下子來了興趣,坐在我旁邊,執起酒杯:「來,一邊喝一邊聊,好好誇誇我。」
我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仰頭一口乾掉:「談戀愛挺麻煩的……」
還沒說完,梁舟馬上接了過去:「那你就麻煩麻煩我唄。」
今晚的他,好心急啊。
我也正是這個意思,怎麼就不讓我繼續說呢。
我將酒添滿,仰頭又一口乾掉:「你喜歡我什麼?」
他也喝了口酒,認真地打量了我一眼:「膚白貌美,腰細。
「最主要是,不黏人啊,得我上趕着。」
……
這算什麼?
我嘆了口氣,又給自己灌了好幾杯酒。
「梁舟,我們正式交往吧,不行,就換我追你。」
「你……可以這麼主動?」梁舟喫驚道。
我擺了擺手:「爲什麼不可以?」
凌晨三點,我們才得空,能躺下好好說會兒話。
他一邊摟着我,一邊抽菸,「我要是沒這八塊腹肌,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我趴在他胸口,聽着他的心跳,笑得得意,但轉瞬我就想到了一個現實的問題。
「我們在一起,肯定會有流言蜚語,你怕不怕?」
梁舟身子一僵:「我還一直擔心你怕,然後把我踹了呢。」
我撐起身子看着他:「我不怕,快樂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我願意承擔後果。」
其他人怎麼想,從今以後我都不想在乎了。
我要爲自己的情緒負責,以自己的感受去生活。
享受歡愉,無畏命運,更不懼人言。
「因爲你能讓我高興。」
「那如果我讓你不高興了呢?」
「那就踹了你唄,男人還不多得是。」
「徐若晴,李然把你格局打開了。」
「不,是你打開的。」
梁舟說喜歡我不黏人,可他好黏人啊。
我工作本來就忙,他還每天在我公司樓下蹲點。
在一起第一天就發朋友圈官宣,在一起一週紀念日也要慶祝。
真是給我長見識了。
從前談戀愛,我想着一生一世,永不相負。
過程太沉重了。
現在他教會我另一種模式。
相愛時就全力以赴。
其他的,時間總會告知我們答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