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人|The worst one|2022|法國|Lise AKOKA、Romane GUERET
▍真偽之間,難以辨別
《爛人》神奇的地方在於電影與現實邊界只有一線之隔,一部「虛構式紀錄片」電影再再讓我們與戲中人親密如臨,真切地感受到所有人的情緒——無論憤怒、流淚、徬徨抑或是不知所措,這些碎片式的片段紀錄,上戲下戲穿梭來回,孩童演員們身上的故事性卻從未消失,甚至因電影錯綜的多線敘事風格及不時切換視角的手法讓每位演員保留了自身的神秘性。而正是那些難以傾吐的心事,又或是不知該如何卸下的防備心,隨著距離緩緩拉近,使電影與我們之間的隔閡逐漸消弭,才能看清在他們身上發生的事——是赤裸裸被世俗人們定義為「爛人」標籤的燙手山芋,但真如左鄰右舍們所想?這個疑問不僅是居民們的質疑,亦是不停環繞於電影的母體——究竟為何要找「壞孩子」們來演戲?
▍後設虛構,寫實主義的誕生
當四個性格迥異從郊區而生的青少年、孩童湊在一起,共同參與電影《吹向北方的風》的拍攝,存在於電影世界與現實之間的魔幻時刻ㄧㄧ上演。劇本設定和這四位人物的親身經歷極其相似,形成紛繁微妙的景況——正是他們受過的家庭糾紛、同儕排擠及情感受挫等問題,在演繹角色時看上去彷彿「即視感」再現,巧妙地建構了真假不清的戲劇模式。本片運用這種後設再後設的全然虛構,在既有的演員設定上又賦予了更多層次的複雜性及深處的意義,就像揭開一層又一層的面紗,便能感受到深埋其中的痛楚。因此他們不斷的憤怒、暴走、失控,厚重的情緒波折注入其中,佔據了電影裡不少的篇幅,兩位導演莉澤阿科卡與羅曼古雷特不吝將這類生猛躁動的情緒躍上銀幕,如同關注人文社會議題的達頓兄弟,他們談起如何拍電影時說道:「我們拍的不是人物,而是人;電影開拍之前,人已經活生生地存在,結束以後依然存在。」那些真實的一面都在鏡頭下被捕捉,而不是只創造了活在電影裡空有軀殼的假面角色,他們希望能將電影走得更遠更長,盼引起大眾有所關注;在這方面《爛人》藉由電影藝術與郊區「壞孩子」們相互對照,拾起社會上被眾人遺忘、唾棄的孩童,賦予他們表演、發揮長才的舞台空間,並不加以掩藏或定論他們的所做所為,唯有在電影世界裡,他們擁有了發言權、有被接納的可能,電影讓他們有機會能發光發亮。
▍不同世界,相互對比
這亦是莉澤阿科卡與羅曼古雷特蘊藏在電影裡的議題。位於法國的濱海布洛涅是全法國貧民區最多的地方之一,選此地作為拍電影的場景與來自巴黎的電影劇組作為對照,營造兩者截然不同的對比關係所迸出的化學反應,進階一點就是富與貧、上對下的現實問題。藉由「我們不一樣」,開啟雙方的辯論空間,沒有是非對錯,也因如此的差異性,電影翻轉孩童身上「爛人」標籤的印象,企圖讓貧民區的觀感形象有所轉變,或許這並不能為此帶來多大的力量,但這是一個開啟問題的源頭,電影能為人們帶來什麼?我們又該如何看待它?好比影片裡的導演為了拍攝電影《吹向北方的風》,過份的求好心切,也在道德的邊界不斷遊走,究竟放在演員身上是否構成剝削?但下戲又非常地關心愛護他們,這種反差性不僅讓導演的角色具有一定的複雜性,也是電影行業的部分縮影,如何取得平衡共存。將目光拉遠,鏡頭後的莉澤阿科卡與羅曼古雷特她們不正也在持續地探尋這條路嗎?
▍最日常的小事,最深刻的情感
所有成長的養分都是一期一會的過程。電影主要聚集在兩位孩童演員上,活潑外向的莉莉與倔強防備的懷恩,倆人的角色關係與現實也是有所相補的,失去弟弟的莉莉和只有姊姊能信任的懷恩,戲中戲無意間成了修補時間的魔法,說出平常無法直言的真心話,也讓從不哭泣的臉龐流下了可貴的淚水。「我會哭了。」笑著說這句話的懷恩,定格的臉龐露出的燦爛笑容,會哭、會笑、會憤怒,終於卸下的重擔,打開的心房,形成無與倫比的美麗畫面,所有的眼淚不會白流,全是珍貴的禮物。我尤其喜歡這個結局設計,也喜歡莉莉告白失敗後的痛哭和莉莉與場記在房屋外的閒聊,看著弟弟的紀念娃娃一起大笑。雖全是鬆散片段,但因這些芝麻小事也默默堆積成整部片的核心,好似陪伴著這些人走過一段艱難的時光,等候著他們願意伸出雙手,與之擁抱並說聲:「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