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離婚之路（一）拒絕展現脆弱的他
該結束了
今天是我跟伴侶提離婚後第四天。
我以為我會得到一種解脫的感受，但身體是很誠實的，這四天我都睡不好。煩惱住處、煩惱工作、煩惱小孩、煩惱未來會不會更好，煩惱自己是不是根本做了一個糟糕的決定。
如同之前的文有說到，我的（準）前夫是個很木訥的人。跟他生活，有如跟一個機器人在一起。其實我們在曖昧期就話不投機半句多了，常常冷場，視訊打了兩個人乾在那相看兩瞪眼。但我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還是決定交往，但那時候就有一個理性的聲音，常常在腦袋裡對我說：「你們沒話講！你們不適合！」
我也有說過，自己的父親也算是個話少的人。但至少他還會出門找朋友聚會、路上看到車牌會講諧音笑話，坐遊覽車也會跟我媽一起合唱情歌。
但他不是，他對於任何（除了日本與車的）話題，基本上回話不會超過三個字。喔喔，真的喔，這樣喔，嗯嗯。看完任何的劇與電影，他也不會有任何感想。說一個笑話給他聽，他就只會「？」他沒什麼朋友，也沒有滑手機與車子以外的興趣（我們家的PS5甚至買來只開機過三次）。
用一句話來講，這幾年，我就是一直在用熱臉去貼冷屁股。
消失的感性
交往兩年、結婚五年的這段日子裡，我一直認為（準）前夫就是個理性、不善溝通的工科男，每個人身邊大概都會有一兩個這種人。但我沒想到的是，他連在談離婚時，都可以完全沒有意見。
平常若我有什麼不滿，想跟他討論時，他都是默默地聽，我說完後，他就回一句：「恩⋯⋯我再努力改進。」然後就沒有然後。
他不會提出任何自己的想法與意見（我工作很累耶、我認為這樣還好啊、我覺得這個不重要、我有做哪些哪些的改善啊等等），一律都是「我會改進」的沒有改進。
談離婚時，一開始我說：「我要離婚，孩子給你。」他說好。隔天我後悔了，跟他說：「孩子可以給我嗎？」他也說好。
然後在細節都還沒討論好的狀況下，他就迫不及待（？）打給他媽媽告知：「我要離婚了。」好像是在報備說：「我買了一件新衣服。」那般輕鬆。
我實在不懂他的腦內路線是怎麼接的。
跟他相處的這幾年，我對他越來越壞，任何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念，但他從不會有任何反駁，就是默默地去做好（或繼續做不好）。正因為這樣，我對他越來越苛刻，希望能稍微激起他「人性」的一面。
因為我看不到他像「人」的地方。
談離婚時，講到一些細節，還有我的感受、抱怨，他眼匡泛紅，卻死命忍住。我告訴他：「你可以哭。你不需要忍。」但他起身走去房間內，把自己關起來。
那一刻，是我最想哭的時候，也是我對自己說：「真的還好你要離開了。」的時候。
這個本應是最親近、最熟悉的人，不僅不懂我，也不給我懂他的機會。
我得不到走進他的心門的鑰匙。他可能自己也把它弄丟了。
接受
提完離婚後，我回娘家與父母出遊，他過程中只在乎一個問題：「你跟你爸媽講了沒？你什麼時候要跟他們講？」
如果他真如他所宣稱的這麼愛我與小孩，為何會是這樣的態度與處理方式，好似希望這件事趕快成定局，不給自己回頭路？
他為何可以跳過否認、憤怒、討價還價、沮喪，直接走到了悲傷五階段的最後一步：接受？
我好心疼他，但我再也無法幫他。
以我對他的理解，我認為，他面對任何無法承受的東西，唯一的因應方式就是：壓下去。他否認自己有難過，否認自己有憤怒，那他就不會難過，就不會憤怒。但這些情緒可以被壓多久呢？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躲起來偷偷哭，我真希望他有。
今天，時隔三天與他相見，他問的第一句話是：「你爸媽有說什麼嗎？」第二句話是：「我媽說如果你以後要改嫁，那要考慮好小孩。」理性，都是理性的東西，好像今天是在討論一台電腦要怎麼修。你們的感受呢？你們不難過嗎？你們不想讓我知道你們難過嗎？（相反地，我爸媽得知後的反應是：「怎麼會走到這一步？」、「你們真的走不下去了嗎？」、「雖然很難過，但我相信這是你想很久的決定。」）
愛情三元論裡，表示愛情有三個重要的組合元素：激情，親密，承諾。一開始，可能還有一點激情在（年輕人嘛），但三個月一過，我們之間就只剩下承諾（aka錢）。出去吃飯約會，也沒什麼話講，再好吃的餐點都食之無味。到迪士尼，看著其他情侶戴著造型髮箍與人偶拍照，他卻是一直問：「你還要玩幾個？這個要排20分鐘欸，好久喔，你要玩喔？」
I just can’t tolerate it anymore.
孩子的告白
回娘家時，我跟兒子大概提了一下，我們會搬回來住。我們聊了好多，聊房子可以怎麼改、他的玩具要放哪裡，以後他要上哪個學校，一不小心就11點了。
然後，突然一個念頭閃過，我問他：「對了，你有跟把拔這樣聊天聊這麼久過嗎？」他回我：
「沒有啊。不管我說什麼，把拔都是一句話結束。他都說嗯嗯或喔喔，然後就沒了。」
這個答案嚇到我了。
沒想到不僅是我，原來孩子也從他的父親那，深深地感受到了孤獨。
最剛好的距離
雖然對於他的理性感到灰心，但我發現，確定要終結這段關係後，我放棄想要逼他當人的念頭，以朋友的立場與他相處，反而才是最恰當的距離。我不再介意他垃圾分類有沒有洗好壓扁，不再干涉他刷哪張信用卡，他與我也活得好好的。也許，一直以來我想要「幫他」的這個想法，才是真正阻礙他成者的原因。沒有了我的強勢，他終於有機會能長出「自己」。
離婚這條路已經不如古早時代這麼難走，但仍是一條荊棘滿佈的道路。我很幸運地，沒有上演狗血的爭產搶小孩戲碼，而是在生命中多了一個朋友與家庭，往後都還能互相關心。
下週應該就會簽字了，請祝我順利吧。
（其實也不知道為何要打這篇，可能是想留個紀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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