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重看了遍前八十回,對於王熙鳳的幾處反應覺得挺有意思,故此分享一番我個人的見解,也算是彙整記錄了,看官們就姑妄視之,有謬誤之處還請不吝指出。
首先是對王熙鳳的淫名,偶然見過說鳳姐其實名聲並不好聽,在翻閱的過程中,我覺得這就只是那些不滿自身利益受損的無知下人的編排罷了。
至於外在名聲是何種地步,我覺得焦大的那句胡言亂語其實也是在說當下的鳳姐與賈蓉:
"那焦大又恃賈珍不在家,因趁著酒興,先罵大總管賴二,說他「不公道!欺軟怕硬!有好差使,派了別人;這樣黑更半夜送人,就派我。沒良心的忘八羔子!瞎充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爺蹺起一隻腿,比你的頭還高些。二十年頭裡的焦大太爺眼裡有誰?別說你們這一把子的雜種們!」正罵得興頭上,賈蓉送鳳姐的車出來。眾人喝他不住。賈蓉忍不住,便罵了幾句,叫人「綑起來!等明日酒醒了,再問他還尋死不尋死!」
那焦大那裡有賈蓉在眼裡?反大叫起來,趕著賈蓉叫:「蓉哥兒!你別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兒!別說你這樣兒的,就是你爹、你爺爺,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呢!不是焦大一個人,你們作官兒,享榮華,受富貴!你祖宗九死一生掙下這個家業,到如今,不報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來了。不和我說別的還可,再說別的,偺們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鳳姐在車上和賈蓉說:「還不早些打發了沒王法的東西!留在家裡,豈不是害?親友知道,豈不笑話偺們這樣的人家連個規矩都沒有?」賈蓉答應了「是」。
眾人見他太撒野,只得上來了幾個,揪翻綑倒,拖往馬圈裡去。焦大益發連賈珍都說出來,亂嚷亂叫,說要往祠堂裡哭太爺去,「那裡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生來!每日偷雞戲狗,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麼不知道?偺們『肐膊折了,往袖子裡藏!』」眾小廝見他說出來的話有天沒日的,唬得魂飛魄喪,把他綑起來,用土和馬糞滿滿的填了他一嘴。鳳姐和賈蓉也遙遙的聽見了,都裝作沒聽見。寶玉在車上聽見,因問鳳姐道:「姐姐,你聽他說,『爬灰的爬灰』,這是什麼話?」鳳姐連忙喝道:「少胡說!那是醉漢嘴裡胡唚!你是什麼樣的人,不說沒聽見,還倒細問!等我回了太太,看是搥你不搥你!」嚇得寶玉連忙央告:「好姐姐,我再不敢說這些話了!」鳳姐哄他道:「好兄弟,這纔是呢。等回去偺們回了老太太,打發人到家學裡去說明了,請了秦鐘,學裡念書去要緊。」說著,自回榮府而來。(第七回)"
養小叔子,小叔子指的是丈夫的弟弟,而賈蓉不正是賈璉的弟弟嗎?或許嚴謹的輩分上不是如此,但弟弟指的就是同胞手足中後出生的男性親屬,所以賈蓉是王熙鳳的小叔子無庸置疑。
在後文的內容中,其實有些許片段能看出鳳姐對賈蓉的關係不尋常,像是鳳姐發現娶尤二姐一事有賈蓉的手筆後,她的幾處反應與之後他們的互動如下:
"尤氏賈蓉一齊笑說:「到底是嬸娘寬洪大量,足智多謀!等事妥了,少不得我們娘兒們過去拜謝。」鳳姐兒道:「罷呀!還說什麼拜謝不拜謝!」又指著賈蓉道:「今日我纔知道你了!」說著,把臉卻一紅,眼圈兒也紅了,似有多少委屈的光景。賈蓉忙陪笑道:「罷了!少不得擔待我這一次罷。」說著,忙又跪下了。鳳姐兒扭過臉去不理他,賈蓉纔笑著起來了。
這裡尤氏忙命丫頭們舀水,取粧奩,伏侍鳳姐兒梳洗了,趕忙又命預備晚飯。鳳姐兒執意要回去,尤氏攔著道:「今日二嬸子要這麼走了,我們什麼臉還過那邊去呢?」賈蓉旁邊笑著勸道:「好嬸娘!親嬸娘!以後蓉兒要不真心孝順你老人家,天打雷劈!」鳳姐瞅了他一眼,啐道:「誰信你這--」說到這裡,又咽住了。一面老婆子丫頭們擺上酒菜來,尤氏親自遞酒佈菜。賈蓉又跪著敬了一鍾酒。鳳姐便合尤氏吃了飯。丫頭們遞了漱口茶,又捧上茶來。鳳姐喝了兩口,便起身回去。賈蓉親身送過來,進門時,又悄悄的央告了幾句私心話,鳳姐也不理他,只得怏怏的回去了。(第六十八回)"
足可見養小叔子很可能就是外人們對於鳳姐與賈蓉的親密關係的偏見。
至於為何鳳姐對賈蓉如此別有用心,我覺得是因為相貌好看,同樣道理還有賈薔:
"原來這人名喚賈薔,亦係寧府中之正派玄孫,父母早亡,從小兒跟著賈珍過活。如今長了十六歲,比賈蓉生得還風流俊俏。他兄弟二人最相親厚,常共起居。寧府中人多口雜,那些不得志的奴僕,專能造言誹謗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什麼小人詬誶謠諑之辭。賈珍想亦風聞得些口聲不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如今竟分與房舍,命賈薔搬出寧府,自己立門戶過活去了。(第九回)"
這邊提一句,在紅樓夢中的漂亮男性都能利用外貌收穫額外的紅利,不然這邊賈珍為什麼這般大肚送房子呢?不管「竟」字的解釋是直接或者居然,都能讓人感覺到這是一次超乎尋常的做法。
而在整蠱賈瑞方面,到底是賈蓉接了命令邀請關係好的賈薔來幫忙,或者是兩人直接受命於鳳姐,以第十二回的對話:
"賈瑞回身要跑,被賈薔一把揪住,道:「別走!如今璉二嬸子已經告到太太跟前,說你調戲他,他暫時穩住你在這裡。太太聽見,氣死過去了,這會子叫我來拿你。快跟我走罷!」"
可以知道其實鳳姐與這對隔壁府的漂亮兄弟,彼此關係其實是很緊密的,除了因為處理家務上有所合作往來之外,很大可能鳳姐也因為他們的容貌而與兩人更加好些。
其實這也十分符合人之常情,姐姐對弟弟,尤其是長得好看的弟弟,不說特別能幹吧,難道對方腆著臉向你求情,人能捨得了拒絕小奶狗小奶貓的嗚嗚央求嗎?
至此,套用寧府丫頭在面對賈蓉輕薄時所說的話:
"「短命鬼!你一般有老婆丫頭,只和我們鬧!知道的說是玩,不知道的人,再遇見那樣髒心爛肺的,愛多管閒事嚼舌頭的人,吵嚷到那府裡,背地嚼舌,說偺們這邊混賬。」(第六十三回)"
完全可以想像外人對賈府內部的胡猜亂想,至於老僕焦大算不算外人?尤氏的這段介紹已經說明了對方通常待著的地點:
"「你難道不知這焦大的?連老爺都不理他,你珍大哥哥也不理他。因他從小兒跟著太爺出過三四回兵,從死人堆裡把太爺背出來了,纔得了命。自己挨著餓,卻偷了東西給主子吃;兩日沒水,得了半碗水,給主子喝,他自己喝馬溺。不過仗著這些功勞情分。有祖宗時,都另眼相待。如今誰肯難為他?他自己又老了,又不顧體面,一味的好酒,喝醉了無人不罵。我常說給管事的:以後不用派他差使,只當他是個死的就完了。今兒又派了他!」(第七回)"
所以當焦大醉酒後聽著賈蓉要人綁了他,又聽見鳳姐在車上要賈蓉打發走自己,誰都不怕的老混帳順口罵的會是誰?不就會是鳳姐賈蓉這對他耳聞的狗男女嗎?
這也是為何作者會特地這般描述:
"鳳姐和賈蓉也遙遙的聽見了,都裝作沒聽見。寶玉在車上聽見,因問鳳姐道。"
此刻的情況是鳳姐與寶玉乘車,賈蓉在外跟隨相送,照安排上應該是鳳姐與寶玉一組才對,怎麼會變成鳳姐與賈蓉成對呢?最後才又補述一個寶玉在車上聽見的情況呢?也許程高本與手抄本有所差異吧?反正我是覺得這裡是用來特別點出鳳姐與賈蓉才是焦大此刻痛罵的人。
至於鳳姐真的沒有嫌疑嗎?我覺得還真沒有,畢竟如果王熙鳳真的做出這等悖逆人倫之舉,平兒又怎麼可能在聽完後下了這般見解呢?
"鳳姐兒遂將九月裡在寧府園子裡遇見他的光景,他說的話都告訴了平兒。平兒說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沒人倫的混帳東西!起這樣念頭,叫他不得好死。」(第十一回)"
賈瑞想與鳳姐相好被平兒罵做沒人倫的混帳東西,要是鳳姐真的與賈蓉做了什麼,平兒又怎麼敢這般痛罵呢?
說到這裡,我認為平兒與鳳姐的親密無間可以拿去解釋另一件事,也就是六十八、六十九回的鳳姐害死尤二姐一說。
我直接套用歐麗娟的結論(大觀紅樓正金釵卷P.668),當然了,從賈璉偷情鮑二家的時就可以看出平兒對鳳姐來說非同小可,或者可以往大地說,平兒在賈璉與鳳姐之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總之,平兒做的事情鳳姐一定都知曉,這也能解釋為何鳳姐在聽見鮑二家的提及平兒後,會如此失態且失控乃至於十分後悔了。
這邊想提的是說,我認為鳳姐並沒有真的想害死尤二姐,她的立意一直都是驅趕走對方,的確她想賺個體面的名聲,這才利用秋桐來招趨虎吞狼:
"且說秋桐自以為係賈赦所賜,無人僭他的,連鳳姐平兒皆不放在眼裡,豈容那先姦後娶,沒人抬舉的婦女?鳳姐聽了暗樂。自從裝病,便不和尤二姐吃飯,每日只命人端了菜飯到他房中去吃。那茶飯俱係不堪之物。平兒看不過,自己拿錢出來弄菜給他吃;或是有時只說和他園中逛逛,在園中廚內另做了湯水給他吃。也無人敢回鳳姐。只有秋桐碰見了,便去說舌,告訴鳳姐說:「奶奶名聲,生是平兒弄壞了的。這樣好菜好飯,浪著不吃,卻往園裡去偷吃。」鳳姐聽了,罵平兒,說:「人家養貓會拿耗子,我的貓倒咬雞!」平兒不敢多說,自此也就遠著了,又暗恨秋桐。(第六十九回)"
這邊我注意到的問題在於:"每日只命人端了菜飯到他房中去吃。那茶飯俱係不堪之物。"用的是兩個句號,也就是說,鳳姐並沒有特意命令端餿水給尤二姐,或許可以說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但問題在於後面的平兒看不過,自己拿錢弄菜給他吃。
確實平兒可以說是紅樓夢中良心的代表,但她同時也代表了鳳姐的一部分,別忘了,鳳姐可以是把他們從賈家那分得的給填入賈裡的財政缺口中:
"這屋裡有的沒的,我和你姑爺一月的月錢,再連上四個丫頭的月錢,通共一二十兩銀子,還不夠三五天使用的呢。(第七十二回)"
這幾個丫頭不可能不包括平兒吧?就算平兒真的有些儲備,以她的好性格又能留有多少?
所以想到這裡的我認為這裡可以推出一個貫穿王熙鳳的人格特質,那就是──死要面子,而平兒就是她為了填補自己的良知,為了平衡那顆複雜要強的心,被鳳姐推到檯面上的全權代表。
也就是說,平兒確實本身就會做好事,但是她這些事情肯定都報備過王熙鳳,甚至於有大部分是來自於鳳姐的親自授意,回到尤二姐這裡來,平兒給廚房的錢從哪來的,以賈璉家裡的情況,我認為很大機率是鳳姐,包括之後的喪葬費用也是。
至於說指派給尤二姐的丫頭不聽使喚,這裡並沒有直接的證據說明是鳳姐指使,當然剛才也說過了,下人揣測大主子的用意不無可能,這雖然與鳳姐有關係,但後者並不用負大多數的責任,我覺得上述秋桐那段才是代表賈府下人對尤二姐的看法:
"豈容那先姦後娶,沒人抬舉的婦女?"
所以尤二姐被欺負很大可能不是鳳姐的鍋,畢竟王熙鳳一直以來都是想用盤外招式,也就是透過張華在外鬧事來讓尤二姐能離開賈家,其他受虐的處境則是下人揣測鳳姐心思所做的討好行為,更別說六十九回還有一段描述:
"鳳姐和尤二姐和美非常,竟比親姊妹還勝幾倍。"
我覺得可以用來給鳳姐與尤二姐的真實關係定調。
說回來平兒,這邊被秋桐發現後,後面鳳姐罵平兒的話照理來說是當著秋桐的面罵了平兒一頓,但這裡的前後情境我覺得是這樣子的:
之所以會有這齣是因為尤二姐平常已經有一份了,平兒看不過下人的小動作,所以出錢額外弄了好的給尤二姐吃。
秋桐的話在我的理解來看,是指說平兒這般常給尤二姐開小灶,所以免不得會受到下人們的議論,說原本屋裡的這些好菜好飯放著不吃,居然天天往大觀園裡去吃其他人的,賈府內每個主子都是有份額的,哪能說要到哪吃就到哪吃呢?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呢?這不正是第六十一回司棋鬧廚房的肇因嗎?
如果把鳳姐死要面子考慮進去的話,那在這裡就能合理解釋了。
王熙鳳確實與尤二姐好,但是為了維持以往的人設,她當然不能容忍這"先姦後娶,沒人抬舉的婦女"做為賈璉的二房,如果她不反抗且激烈抗拒的話,那她這大婦的名聲往哪擺?
六十九回也描述了尤二姐的惡劣處境:
"且說鳳姐在家,外面待尤二姐自不必說的,只是心中又懷別意,無人處,只和尤二姐說:「妹妹的名聲很不好聽,連老太太、太太們都知道了,說妹妹在家做女孩兒就不乾淨,又和姐夫來往太密,『沒人要的,你揀了來,還不休了,再尋好的!』我聽見這話氣的什麼兒似的。後來打聽是誰說的,又察不出來。日久天長,這些奴才們跟前,怎麼說嘴呢?我反弄了魚頭來折!」說了兩遍,自己先氣病了,茶飯也不吃。除了平兒,眾丫頭媳婦無不言三語四,指桑說槐,暗相譏刺。"
所以尤二姐是因為身份不乾淨才被上下排斥,鳳姐或多或少放任這種風氣增長,裝病便是找藉口不去處理這些風言風語,只是沒想到下人更狠,連吃的都不好好給尤二姐,然而鳳姐裝病後騎虎難下,為了面子她總不能立刻好起來處理這事吧?
以尤二姐前後不過受氣一個月便病了來算,想必平兒至少也幫了幾日到一週以上,要是沒有被秋桐發現,照理來說會撐得更久,這也是為何作者要在這裡臨時加入一個秋桐的緣故,因為若沒有這位攪屎棍的話,以鳳姐這種要面子,至少表面一定是賢慧的攆人方式,尤二姐說不定能撐到生下孩子咧!
沒看到後面秋桐搬弄是非導致賈母不喜,眾人見賈母不喜,不免又往上踐踏起來。
"弄得這尤二姐要死不能,要生不得。還是虧了平兒。時常背著鳳姐與他排解。"
這段話的語境跟後面的夢境一樣,我覺得都是以尤二姐做為第一人稱,也就是說到底平兒是不是背著鳳姐,是尤二姐覺得,我覺得並非是絕對的作者定論。
從鳳姐只是因為好面子所以只想趕走尤二姐維持自己的體面的論調來看,也能夠解釋為何鳳姐會比賈璉更急十倍,也能說明她的禮拜與禱告出自真心,畢竟如其禱詞所言:
「我情願有病,只求尤氏妹子身體大愈,再得懷胎,生一男子,我願吃常齋念佛!」
鳳姐要的是尤氏能產下一子,畢竟鳳姐已經小產過了,身子也因為操勞過度疏於休養而不停出現狀況,而為賈璉生下兒子,正是尤二姐能甩脫現下困局的出路,也能證明鳳姐是真的與尤二姐好。
我覺得或許鳳姐並非真的純粹的妒婦來著,因為端看賈璉的偷情對象,最開始是下人的不檢點老婆,還央求賈璉除掉正妻,這算什麼良家婦女?
再來的尤二姐出身也沒好到哪去,她與賈珍父子兩的破事府內皆知,更別說又是在守喪期間,於禮不合,但是在鳳姐與對方接觸以後,她覺得妹子人還是不錯的,所以等到她氣過去了以後,嘗試的盤外招式也失敗了,她便偃旗息鼓真的與尤二姐好了起來。
然而秋桐橫插了一腳,將房中一個十七歲的丫鬟──名喚秋桐──賞他為妾,秋桐登場便是與尤二姐一樣的身份,鳳姐這頭新仇舊恨一起湧了上來,這才有了"心中一刺未除,又平空添了一刺,說不得且吞聲忍氣,將好顏面換出來遮飾。"以及之後的"用「借刀殺人」之法,「坐山觀虎鬥」,等秋桐殺了尤二姐,自己再殺秋桐。"
畢竟不正是因為賈璉有了取尤二姐的先例之後,才替之後的秋桐成為妾室打開了大門嗎?王熙鳳終究不過是身處內闈的女人罷了,加上不識字未念書的短版,自然會重新把這股氣出在尤二姐身上,而且平兒也早在前頭就已經證明了,人越老實溫順,越會成為兩方衝突的共同出氣對象,所以不難想像鳳姐把矛頭重新指向尤二姐,連多年的平兒都如此被糟蹋過,更何況是資歷更淺的尤二姐呢?
然而事情進展的太快,尤二姐的身體與心靈又太過脆弱,做為讀者的我們知道尤二姐是吞金自殺,但鳳姐他們呢?
六十九回最後是這麼說的:
"賈母道:「信他胡說!誰家癆病死的孩子不燒了?也認真開喪破土起來!既是二房一場,也是夫妻情分,停五七日,抬出來,或一燒,或亂葬埂上埋了完事。」"
他們認為尤二姐是病死的。
至於鳳姐的假意哭泣也無可厚非,好歸好,認同歸認同,一來餘怒未消,再來到底不過幾個月的姐妹之情,而且這段是這麼描述的:
"當下合宅皆知。賈璉進來。摟屍大哭不止。鳳姐也假意哭道:「狠心的妹妹!你怎麼丟下我去了?辜負了我的心!」尤氏賈蓉等也都來哭了一場,勸住賈璉。賈璉便回了王夫人,討了梨香院,停放五日,挪到鐵檻寺去。"
所以我合理的認為這裡不論是誰、關係遠近,正常流程就是得要哭,沒看到尤氏與賈蓉都哭了一場嗎?邊哭還邊勸賈璉別哭?賈璉又哭著去找王夫人?所以不論到底是否真心,有人死了於禮就是得哭,更別說尤二姐做為妾室,做為大婦的鳳姐為了賢名,她能不哭嗎?自然得在服膺於風俗人情而假意哭泣了。
所以我覺得這邊的假哭並不能拿來作為鳳姐罪惡的確鑿證據。
綜上所述,理所當然平兒「偷來的」二百兩碎銀也同樣是鳳姐手筆,別看鳳姐前頭拒絕了賈璉,當下的情境她可還在賈母身旁啊!剛剛這位家裡大佬才說燒一燒完事,這邊怎麼樣都不可能給大筆銀子好讓尤二姐風光下葬吧?
中國喪葬傳統有所謂的事死如事生,兩百兩銀子足夠隆重了吧,可供莊稼人十年的生活啊!更別說一年之後,鳳姐在向賈璉要一二百兩時還提了要替尤二姐掃墓一事,至少一百兩啊!那得是多麼重大的祭拜呢?
我想這時的鳳姐多少有後悔的情緒在內吧,然而死要面子的她連這點都要透過平兒開口,才假裝記起來跟賈璉提替二姐上墳一事。
而死要面子也正好能解釋,為何分明鳳姐可以通過家法告發並懲罰賈瑞,結果她並沒有走正當的途徑,而是讓賈蓉賈薔這對與她要好的弟弟們替她出氣,畢竟鳳姐就是不想讓別人小看了她,這當然也與好面子有關,連賈瑞這種都敢調戲她,要是傳出去的話,鳳姐光想就知道她肯定會被愛嚼舌根的下人們恥笑的,這才讓兩位可愛的弟弟去給對方長個教訓。
心得就這樣了,雖然有些部分沒理解透,像是:
"我因為想著後日是二姐的週年,我們好了一場,雖不能別的,到底給他上個墳,燒張紙,也是姊妹一場。他雖沒個兒女留下,也別『前人灑土,迷了後人的眼睛』纔是。"(第七十二回)
最後鳳姐想表達什麼意思,真的是連累後人嗎?還是只是藉著掃墓時的塵土飛揚來話中有話?沒看懂,然後雖然重看了回,但有些地方沒看太細,不過應該無礙於我對鳳姐下結論啦。
反正記個錄,本來也想述說一下晴雯的咎由自取,但好像又沒什麼好說的,畢竟正如判詞所言:心比天高,身為下賤。
換句話說就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世人對於整天癡心妄想的白日夢之人通常沒什麼好印象,怎麼偏偏晴雯就能受到大家可憐呢?反正我是覺得晴雯在書中所出現的舉動,沒讓我對她有太多的好感就是了。
總之,有機會應該會重看吧,近期又看到一個有意思的索隱派,總覺得探討紅學的基礎,就是得先認同紅樓夢是篇不朽且偉大的著作,她裡頭的一字一句都別有深意,不然根本沒有討論的必要對吧?也是為何我打出了這篇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