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華是一個任務至上的職員,最慘的情況那麼自己很有可能會被帶去某個特定地點滅口或者被嚴刑拷打。但是從他開始上路之後就不打算蓋上自己布袋,很大的可能是這趟任務還是一個日常任務,但華肯定要在這中間問到一個停損點。
另外一個可能,華雖是職員,但角色並非是那種忠誠信徒,而是擁有自由意識的執行者,這樣的話會是最棒的結果,這樣就能夠從中間問出有關下班後同好會的所有細節。
不過無論是哪一個結果,都會很危險。
黎維良深呼一口氣,試著用適合的問句去詮釋。
夜裡的星空掛著被烏雲遮罩的繁星,「喬裝」或者說是「化妝」,曾經是黎維良熟稔的技術,通常化妝並非是偽裝的主體,而是精神、神韻、巧勁、氣息。他很久沒有默唸以前的常唸的句子了,那個演話劇的年代,似乎已經在遙遠的腦內海馬迴深處。
黎維良雖然在向菁萍那邊吃了一個閉門羹,但意外地在從計程車司機上獲得寶貴的情報。那是一間位於國父紀念館附近的酒吧,經過不少人說法,大多數都說明著原本是一間雞尾酒餐酒館,直接只把招牌換了就改成了現在他看的Y軸樂園。
根據袁世宗的報告,台北的Y軸樂園實際營運方式與台中有重大的差別。據說台中的Y軸樂園會邀請每一個新人上台分享經驗,甚至會規定大家要穿著奇異的T-shirt,而台北比較像是一般常見的酒吧。唯一的共通點就是酒水免費,因此永遠都可以看到熱絡的人潮。這裡沒有激昂的演講,也沒有像是宗教狂熱的洗腦宣言,的確更像是同好會。
他在混入Y軸樂園後,花了很多時間在中間試著瞭解組織文化。大家聊著自己在上班的苦水,一邊稱讚在這邊真的交到一些朋友。對於兩地的Y軸樂園為何有差異,黎維良目前沒有任何結論。這幾天他一直在這個團體裡流連,每天都換上不同的造型前往,試著記錄下所有的顧客、工作人員。
然而越是探究,越發現這組織本身就存在一種矛盾的前提。不像是其他同好會,至少會有一個愚蠢主題來拉攏彼此的向心力,這些人似乎分成好幾群,有些就像是中了巫術一般,沒有思考地執行每項任務,乍看之下彼此都獲得所需要的事物,但實際觀察起來這似乎是營造出來的假象;有些則是觀望著一切,似乎在等待什麼。
造成這種結果的可能是什麼呢?
最有可能就是組織內有真正被騙進來的人跟一般職員。
這樣的話就不難解釋這如同散沙般的組織,
卻擁有比軍閥般更為細膩的行動力。
然而,這其實是最壞的消息,
這代表自己離真相還非常遠。
組織底下的成員問出來的話根本就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彷彿就像是被直銷機器灌入的複製腦袋一樣,
空洞思想滿覆整個組織。
喝酒、做愛、吸毒、淫亂只是偽裝,
只是要掩蓋這群人一起偽裝些什麼。
但至少,好消息是他開始穩定地接受這個組織的任務。
「你在發什麼呆啊,大叔。」坐在小貨車駕駛座的少年吆喝了一聲,由於黎維良設定自己是一名三十幾歲的失業中年人,他甚至用了軟棉花來佈置他的肚腩。
「沒事,今天要幹嘛?」黎維良在話劇社的生涯裡常經歷口音訓練,他立刻轉換成滄桑的酒嗓聲回應。從進入組織以來,他拿到了優渥的三份薪水,做的事情都是一些看起來毫不起眼的事情。目前他沒辦法將他做的事情與後續的事情串連起來。每個人都會有一份工作清單,做得快的人當然報酬也拿得快。事情的難易度也關係到報酬高低,報酬並非只有錢而已,想得到的物慾與任何情慾報酬都有。黎維良一直在觀察這少年,綽號叫作「華」,是個個性冷僻的傢伙。他在思考這少年在這組織到底是屬於職員的一方還是被騙者的一方。
「今天的case有些棘手,有可能還需要後援才可以。」華冷冷地說。
「是喔,我們需要幹嘛?」
「我們要綁架一個人──」華的口氣像是在說自己肚子餓了想吃飯,這讓黎維良感到好奇。過去兩次的合作,華即便是口氣不耐煩,仍然會再三解釋做的事情,但這一次完全像是「你懂的,就是這樣」的口吻。確切來說,從前兩次到現在也只不過是一天多的時間。
「真的假的,你認真的?」黎維良裝著中年大叔吃驚的表情,他試著想從華的反應中探索出一些答案。他分析了幾個前兩次與這次工作的異同點,最大的不同就是這一次只有他跟華兩個人,前兩次都是兩個人以上,包含有其他人在的場合。因此他合理推測華心中對自己應該有一些想法,否則不會有這些差異性存在。
「是啊,別囉唆了,走吧。」
「喂喂,我完全不知道計畫內容啊,而且這次連錢的部份也沒說清楚啊。」黎維良盡量用一種斤斤計較的口吻解釋。
「大叔──」當他抱怨完之後,他看見華眼底裡的猶豫。接著華從駕駛座側邊空間裡拿出一張已經寫好的紙條,短短一行,卻擲地有力。
『有車內監視器,所以紙條要放在這裡。』
華將紙條輕輕頂在方向盤邊緣。
「別再廢話了,我等等跟你說。」華邊說邊開始旋轉方向盤,將小貨車駛離停車格,並且拿出第二張紙條。
「好吧,邊開邊說好了。」黎維良知道華想說些什麼。
『一般不會有人調監視器內容,但確保安全,還是小心為上。另外手機應該有下載一部叫作J.Locking的app吧?那東西也會讓你的資訊無所遁形。』紙條上的字讓黎維良嚇出冷汗,他的確有思考過為什麼進入組織都要下載這個APP,最初這套APP似乎有另外一個用途,現在則是一種品酒記錄的社群互動APP,每個人可以把自己品過的紅酒拍下照片並且打卡,然後寫上自己的心得與評分。久而久之就有屬於自己一套品酒分析的資料,當然同類型的APP早已行之多年了。
『你是誰?到底從哪裡來的?』第三張紙條寫著,看來這年輕人有備而來。黎維良正在思索該怎麼跟他攤牌,以及要攤到什麼程度。依照華的提示,J.Locking既然能夠監控手機,那自然會知道自己跟哪些人通過話,所以華是職員嗎?這次的任務會是信任測驗?這些疑問伴隨自己的問題將會有戲劇化的變化。
要是華是一個任務至上的職員,最慘的情況那麼自己很有可能會被帶去某個特定地點滅口或者被嚴刑拷打。但是從他開始上路之後就不打算蓋上自己布袋,很大的可能是這趟任務還是一個日常任務,但華肯定要在這中間問到一個停損點。
另外一個可能,華雖是職員,但角色並非是那種忠誠信徒,而是擁有自由意識的執行者,這樣的話會是最棒的結果,這樣就能夠從中間問出有關下班後同好會的所有細節。
不過無論是哪一個結果,都會很危險。
黎維良深呼一口氣,試著用適合的問句去詮釋。
「趕快跟我說細節吧,還是我要請你喝一杯你才會說?」黎維良回應,他不知道這樣的回應華有沒有反應。
「我等等要去超商買個東西,要的話就順便帶一瓶吧。」華冷冷地說,拿出下一張紙條。
『下車後關機,我們只有五分鐘。』
看來華早有準備,黎維良露出淺淺的微笑。
光是這樣應該就是後者了。
這年輕人也在找尋答案。
所以他會是被逼迫的?
黎維良不禁開始思索任何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