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業和生活中,我們常常會遇到需要激勵他人或改變行為的情況,無論是企業想提高員工生產力,還是政府希望民眾養成良好習慣,設計適當的誘因似乎都是不二法門。然而,誘因設計並非易事,一個看似合理的獎懲制度,可能會產生意想不到的負面效果。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深入了解誘因設計的原理和陷阱。
在Uri Gneezy 的《誘因設計:精準傳遞訊號,讓人照著你的想法行動》一書,其中有一個章節探討了錯誤的誘因如何導致負面後果,這個主題對於管理者和政策制定者來說尤其重要。
讓我們先來看一個有趣的案例:Uri Gneezy 和他的同事阿爾多.羅斯提奇尼(Aldo Rustichini)進行了一項關於托兒所家長接小孩遲到罰款的實驗。他們選擇了 10 家沒有罰款制度的托兒所,先觀察 4 週的遲到情況。然後,在其中 6 家托兒所實施了 3 美元的遲到罰款,即是家長如果超過接小孩放學的時間,就要罰款3美元。
你可能會認為,罰款會減少遲到的情況,對吧?但結果卻恰恰相反!實施罰款後,遲到的家長數量平均增加了一倍。這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在沒有罰款時,家長遲到會感到內疚和不安。遲到不僅是對自己的負面評價,也是一種社會壓力。但當托兒所引入輕微的罰款時,它無意中傳達了一個訊息:遲到並沒有那麼糟糕。畢竟,只要付 3 美元就可以了。罰款反而給了家長一個「遲到許可證」,讓他們可以用金錢來抵消內疚感。
更有趣的是,當研究人員取消罰款後,家長的行為並沒有回到原來的狀態。他們繼續保持高遲到率,因為他們已經從罰款中學到了「遲到沒那麼糟」這個觀念。
這個案例告訴我們,設計誘因時要非常謹慎。有時候,我們認為會產生正面效果的措施,實際上可能會適得其反。在工作中,如果我們想要改善員工的某些行為,不能單純依賴獎懲制度。我們需要考慮這些制度可能傳達的潛在訊息,以及它們如何影響人們的心理和行為。
類似的情況在其他領域也有發生。比如,1975 年,芝加哥大學布斯商學院的山姆.裴爾茲曼(Sam Peltzman)教授提出,強制使用安全帶可能會增加車禍數量。為什麼?因為安全帶給了駕駛員更多的安全感,可能會鼓勵他們冒更多風險。這就是所謂的「風險補償」效應。
再舉一個例子,愛滋病治療方法的進步反而導致了感染人數的上升。在沒有有效治療前,人們對愛滋病極為恐懼,因此非常謹慎。但當愛滋病變成可控制的慢性病後,人們開始承擔更多風險,比如進行無保護的性行為,結果反而增加了感染人數。
這些案例都說明了一個重要的原則:當我們設計誘因時,不能只看表面的獎懲措施,還要考慮這些措施可能傳達的訊息,以及它們如何改變人們的行為動機。
歷史上還有一個著名的案例,充分展示了錯誤誘因的危險。1897 年,法國殖民者保羅.杜默(Paul Doumer)在越南河內實施了一項捕鼠計劃。當時,河內因為新建的下水道系統而鼠患嚴重。杜默決定對每隻老鼠的尾巴懸賞一分錢,希望藉此鼓勵市民捕鼠。
起初,這個計劃似乎很成功,大量老鼠尾巴被送到政府部門。但不久後,一些奇怪的現象出現了:城市裡開始出現大量沒有尾巴的老鼠。原來,一些聰明的市民發現,與其殺死老鼠,不如只剪掉尾巴然後放生,這樣老鼠還能繼續繁殖,他們就能持續獲得獎金。更有甚者,有人甚至開始專門養殖老鼠,或從其他地方進口老鼠尾巴!
這個案例生動地說明了,如果誘因設計只注重數量而忽視品質,很容易被鑽空子。在工作中,如果我們只關注某個具體指標(比如銷售數量),而忽視整體目標(比如客戶滿意度和長期利潤),就可能導致員工為了達成指標而採取一些不當行為。
另一個有趣的例子是英國的窗戶稅。1696 年,英國政府開始根據房屋的窗戶數量徵稅,認為窗戶多的房子代表主人更富有。結果呢?人們開始用磚塊堵住多餘的窗戶,新房子的設計也盡量減少窗戶數量。這不僅改變了建築風格,還造成了採光不足引發的健康問題。
有趣的是,一些富人反而故意增加窗戶數量,以此炫耀財富。這再次說明了誘因設計如何影響人們的行為,甚至改變了整個社會的景觀。
在阿姆斯特丹,我們還能看到另一個稅收政策影響建築風格的例子。為了解決房屋傾斜問題,政府規定只有官方人員才能打地基木樁,並根據房屋寬度徵稅。結果,人們開始建造又高又窄的房子,以減少稅負。這就是為什麼阿姆斯特丹的許多房子都有陡峭的樓梯和狹窄的門廊。
這些案例告訴我們,在設計誘因時,我們必須考慮到可能出現的意外後果。在工作中,這意味著我們在制定獎懲制度或績效指標時,需要全面考慮可能的影響,而不是只關注單一目標。
Uri Gneezy 這篇文章讓我們看到了誘因設計的複雜性和重要性:好的誘因設計不僅要考慮直接的獎懲效果,還要考慮它可能傳達的訊息和引發的行為變化。在工作和生活中,我們都應該謹慎地設計和實施誘因,避免好心辦壞事。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達到激勵和引導行為的目的,而不是陷入意想不到的負面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