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思
那時候是我自學的第一年,也是我高二的時候。我在那一年與一所公立高中合作,那所高中是我原本就讀的高中。
那是讓我決定離開並申請自學的學校環境,而我的自學計畫卻與他們合作。實在是非常矛盾。
不過我自己卻是完全不想要與學校合作的。雖說一開始我萌生離開學校甚至去自學的念頭是因為「不想上特定老師的課」,但另一方面表示我「想」上特定老師的課嗎?現在想起來好像也不是這樣。不過那個狀態算是,沒有選擇的假裝慾求吧。求知慾啊,其實根本沒有。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在那樣體制內的自己好像什麼都沒有。沒有自己。就不會有自己的想法及慾望。那樣不知道自己要幹嘛的赤裸,需要被看似無傷大雅的環境給包覆起來。裝忙、裝模作樣,我想到另一位自學生說的,似乎在制度下,若什麼實體的反抗都沒有,好像就會一帆風順,像畢業紀念冊上充滿的四字廢話,自然的畢業,自然找到「理想的」工作...
當時考慮自學的陣子,是很穩定的高溫狀態。與人的關係爆炸不斷,或即將爆炸,包括與自己,我不斷的焦慮,因為當時我也對實驗教育一頭霧水。雖然有研究,但單憑網路文字,其實根本不懂。講的出媒體報導下的什麼樣子,照念法規也有模有樣,卻很空泛。
現在想起來,會有與學校合作的想法萌生,似乎是因為不知道自己不這樣做能幹嘛。
因為不知道自己要幹嘛,而且似乎是個有利於說服周遭的人「讓我自學」的立足點。好吧,自己「發自內心」想跟學校合作。
於是我開始寫計畫書。那時候離截止日期大概剩不到一個月。寫的還算順吧,反正要跟學校合作,學習內容我根本不用多想,就那些課表上的我都寫上去。另一方面,我也是真的不知道要幹嘛。
之後,我的自學申請通過了。
接著就是真真正正的跟學校談合作的悲劇開端。(之前跟學校都只是稍作討論)
當然學校這時候認知到發生什麼事了,於是態度變的強硬,非常不樂意。似乎要守護什麼的狀態。
焦慮。
因為這不是我想要的,但我卻必須去爭取。
而高二之後會重新分班,我將面對的老師又會是全新的。於是相關討論也只能之後才有機會。
然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某一天學校端承辦人註冊組長把我找去,並跟我說了我們即將的合作模式──「你那邊自評平時的 40%。 然後你要回來考段考,學校端負責評量的 60%」他說他們是參考某縣市某學校的經驗。
不過,之後我有機會認識了他們口中的那一位「某縣市某學校與學校合作自學生」,發現那位自學生的狀態並不是如此啊!
這樣子的強制考試當然不合理,只是許多跟學校合作的狀態是這樣。一張試卷象徵著「公平」。對他人的公平。以及對學校端自己的便利,那種不需要去在意學生的便利性。
而他說這是他們開會討論的。他說大家的共識是這樣。我當然更生氣,他們怎麼可以自己開會沒找我去。當時忘了哪個官僚告訴我「因為這是我們校內會議啊,不需要邀請你參加吧」
於是我很不滿,於是我趕緊的去找我的新老師們,迅速自我介紹之後作討論,關於我們可以怎麼在學習及評量上合作。
半天的時間跟一兩位老師討論之後,慶幸是遇到有可塑性的對象及建立了討論空間,那時我們的共識是我們之後再討論評量方式跟學習內容。
於是我愉快的跑去教務處說了討論結果,沒想到承辦不接受。他說因為這是共識,所以大家都要遵守。我傻眼原來共識並不是共識。於是我提出了質疑,關於他們開會沒找我去。畢竟這可是合作會議。
他堅持沒辦法,也不讓老師讓我不考段考,最後他把我丟給教務主任。接著就進入無限循環的鬼打牆。於是在講到一個段落的持續無法對話時,一氣之下我就逕行走出去教務處了。後來離開學校之後,實在持續太氣憤於是我打電話給教育局,請他們介入幫忙我作溝通。
於是,我們開了第二次的會議。(謝天謝地謝教育局的幫忙)
那天出席的不止我隸屬那班的任課老師,還有許多跟我作為這一班學生無關為了公平性來制約我的人類。
畢竟,是校內會議嘛。
真的是!@#$%^&*。
會議過程的崎嶇就略過了。當時包含「把關」的字眼都出來,令人無奈。但無可厚非。因為與會者有一半以上搞不清楚狀況(畢竟一半的人真的與我無關),所以只像在cosplay,難以責難,也難以溝通。應該說,那個會議就是某種扮家家酒吧.....
最後在莫名之下爭取到了自身權益。感謝。他們應該始終覺得莫名,我也是。所以還是感謝賜給我機會,即便我心底不渴望與學校合作,但我的確想不出來假如學校拒絕合作,我會走上什麼途徑?(學校應該知道他們可以拒絕吧?哈)
合作模式結論是,我有返校上課的那幾堂,完全由校方評量(包括去考段考) ,而沒在學校上課的科目,我方完全自評。
然後,高二就開始了。
總的來說,高二那一年是痛苦的。
我一方面排毒,一方面被荼毒。
看似我「享有特權」的可以怎樣怎樣,但那是從惡性競爭惡性循環的校園環境檢視。事實上對於我,學習者本人,是各種被剝奪的。
比如時間上,會因為我要符合原定的返校上特定課堂時間表,而變的我的一天被劃分的破碎。例如無法睡飽的需要七點多到校,就為了上一堂課,或為了打掃,結束之後我再去其他地方做什麼,也甚至我只有很短的空白時間,緊接著幾十分鐘之後我需要回教室上什麼課。以及交通也很花時間,因為我不住學校附近。而每個點的距離都因此不順路,也耽誤到我要做的事情。
不過的確另一方面,在自學剛開始時,我沒有任何關於自己想做什麼。
但因此就要去學校嗎?去學校對我來說比較好嗎?以及,不去學校一定要有「正當理由」嗎?我想到一位自學生朋友說:「我不能因為心情不好不去學校這很不合理」。因此當我到高二下越漸清晰我自己時,也越漸清晰實驗教育時,我決意不去學校了。包括缺考,曠課(曠我原先預計「返校上課」的課)曠到零分,反正我不在意了。其實會發現沒什麼好在意的。
(另一方面我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其實沒有高中畢業也可以讀大學ㄛ)
除此之外,因為我依然註冊於學校,所以有個班級。而我的班導師不懂實驗教育,只擔心我回學校的考試沒考好。甚至為了「公平性」叫我也要被安排個掃地工作,可這對我一點也不公平。我當時的掃地工作是掃廁所。
每次看到我對她教的科目興致缺缺,就會來找我講話,說這樣要怎麼相信我能好好自學之類的。遇到我就會一直想要「追蹤」我自學的情形,甚至還叫我給她我的「詳細計畫表」(寫說每天幾點幾分我會在哪裡做什麼)、一天到晚說要找我約談。而當時我就持續打太極,最後她看我不理會她,就轉而跟家長連絡,可她卻不知道家長也無法管控我,因為我已經在過自己的人生了。
我想到最荒謬的是,當時竟然還被抽籤抽到要去當「糾察」。我努力溝通,卻一樣因為「公平性」所以我必須要一起被抽,被抽到更是必須去做;當然,沒有人想要跟我換(誰想做這種工作?)於是那段期間我每天必須從早到晚待在學校。
這件事格外荒謬是因為,在那一年我一方面努力為自己的權益抗爭。包括服儀方面。而我卻要去執行一個要去「抓別人」「違反校規」的工作?我到底在幹什麼?校規本身是個不合理的存在。
於是當然我落入了「有意識的敷衍了事」,包括自己的服儀也不符合由學校學生組成的「糾察隊」的標準(病態的,學校學生組成「糾察隊」負責管理每班當糾察的人),於是我們不斷爭執,最後他們把「教官」請來(教官又是一個不合理存在)。然後我跟那些「教官們」開始對話,愉快地聊起了全人中學這議題。比起跟我吵架,我身上更值得得到的是關於實驗教育的資訊啊!
還有,因為我註冊於學校,所以我非但拿不到教育局的補助,還要繳學雜費給學校。補助款也是補給學校。還有當時我也沒有非學校型態實驗教育學生證,只有公立高中學生證。
總之那一年就像是場鬧劇。
我不願去學校。學校不願收我。只有親戚們希望我拿到高中畢業證書。於是我一直曠課曠到讓親戚提出改變了。畢竟高中沒畢業也蠻丟臉的。於是我高三之後的學籍轉註冊到教育局。
這真是很熱血的青春?實實在在的熱血!可我寧願不要啊!
之後我受邀去提供自學諮詢時,遇到想要跟學校合作的人,都會強力不建議,因為實在太痛苦了,不過這時候家長如果在的話通常會回我:
「你們這麼痛苦是因為你們走過了,那這個是必經過程,要讓他自己去體會」
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