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職日記(三) 迷惘

當進入到離職第二個月，沒有離職第一個月擁有多出來的時間的驚喜，一切開始出現規則和習慣的時候，惶恐與焦慮開始隨之而來。離職前，工作塞爆的日子裡，工作上的「完成」還是會帶來某些成就感，但在家務的處理中 開始進入一種日復一日的感，碗洗了，明天還是會出現，衣服晾了收了，過幾天又必須再做一樣的事情。

不是說好要好好活著嗎，想想以前，連摺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常常就是裝好了一大袋，開始在裡頭撈阿撈，外食只求不難吃就好，甚至三不五時吃垃圾食物來紓解自己的壓力，如今為自己與家人備餐，雖代價是在廚房整日的勞動，但也能好好的吃飯、重新去感受吃進去食物的原味與真實。但是，是哪裡出錯了? 為甚麼開始感覺到疲憊厭倦，和一種茫然空洞感?

然後「前同事」魂出現了，就像分手時前男友魂總是會在某些熟悉的場景提醒你他在這他在那，過往的回憶，所說過的話。這些前同事們在做什麼，他們是不是正因你的離開，而覺得獲勝，而你，的確在過著真實的生活，卻再也沒有任何具體的標準，如薪水、工作成就，來確認你在這世界的座標。

金錢上也因為少了收入開始認真去確認每樣東西是否真實的需要，離職第一個月，在每日記帳裡，發現過去自己的揮霍，發現自己以購物來感覺自己有掌控權，隨著收入的短少，的確從「確認」中感覺得不役於物的自由，原來少少的也還是可以生活，但進入第二個月，開始把自己越逼越緊，朝著更簡約的生活邁進時，有些生活必須外的增加，例如想幫孩子買教具、例如回去醫院看診常常都是數百元起跳，趕時間必須搭乘計程車時，捏著大腿決心幫小孩報名了直排輪課，卻發現課程實在很地雷的捶心肝，逼自己太緊而產生的挫敗感會讓自己覺得「如果還在上班就可以感覺到更自由了吧。」

那樣反反覆覆的情緒開始困擾著我，每一日起床開始覺得茫然，今天要做什麼，離職是要休息，但為什麼我感覺到心無法安穩安定，為什麼我開始覺得好好生活卻讓我感到一無是處，整理家事如薛西佛斯推石頭那樣的日復一日，且永遠做不完的感覺，我感到惶恐和不安。

試著閱讀許多的書籍，甚是有一週念了兩本彼此基調突兀的書，一本是「寫給自己的信」，另一本則是「最有生產力的一年」，兩本書的相同點都是作者離開了自己原本的工作，但前者是真正大休息去看見自己內心和過往，另一本則是利用一年休息，看見自己的精力如何被更有效率的使用。我很喜歡「寫給自己的信」字裡行間那種緩慢的感覺，在這緩慢當中去看見真實的自己，以及過往的回憶帶給自己的影響，我也很喜歡「最有生產力的一年」去感受自己的生理時鐘以及放滿腳步減少工作目標的實際，但兩個基調不同，一種因為耗竭而垮調需要重新修復，另一個則是充滿了戰鬥力，實驗各種方式不怕失敗，只求活出更有生產力的人生。

離職第二個月的自己在想的是，哪一個才是自己休息的目標，我根本不清楚也一直無法確認，腦中有好多聲音冒出，我像一個昏庸的君王，揉著太陽穴對著發著各種聲音大臣們說:「都退下吧!朕乏了。」

我感覺自己停滯在這裡空轉虛耗，我開始在想是不是該回去上班? 但我準備好去面對自己在職場的傷害後，仍是忍耐著只為了五斗米以及某種不確定是否真實的工作「成就感」或者「完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