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開始的自學生活,先空了一段時間,除了讓孩子放掉學校環境給出來的框架,也讓自己重新整理對於學習這一件事情的面向。這一年來經常性地反覆問自己,這樣做究竟對孩子是好的嗎?!這種問題是父母永遠不會停下來的自問。看著小孩的笑容和能力,看著小孩的穩定和態度,好像都讓彼此相信這是對的,但教育真的就是這樣嗎?真的就只是這樣嗎?這樣就是最好的了嗎?!
過去的一年經常帶著小孩遠門,有的時候為課程,有的時候為旅行,也漸漸地好像更能夠理解"學習在生活裡"這句話的真正意義;每一個生活裡的細節都能夠連結學習的樣態,知識的、溝通的、肢體的、團體的、音韻的、甚至是哲學的...。如果把生活中所見所聞所感強行分出一些類別,就很可能有歸類成某一些學問的科別,進而結果出一個可能職業的樣貌。但是在這個多元斜槓人生的世界,經驗、視角都不再單一,那麼職業、學習的方式不也必然如是。
在同樣的環境下所見所聞很可能也都不相同,注意到的細節可能不同,感受可能也不同,而這些不同會不會也就是學習更重要的一環---差異性。但在產生這些差異性最開始,是生活感在每個個體間的不同,所以用了不同的生命經驗在看同樣的事情,用不同的生活方式在想同樣的條件,用不同的眼光看世界。這些差異用以與這個世界、這些人、這些環境的連結,包括其產生的差異,是不是就是我們在教育裡最初想讓孩子們了解的這世界的核心?
在學校裡的教育,即使最終目標是齊頭式的比拚,但在過程裡面的人,都真實地感受著自己與別人的不同。先不論那些最終目標是不是個人所想,是不是更貼近內在,但在那個過程裡面,人都是會有人我差別的感受。我成績跟他不同,他數學好、我英文好、他跑很快,我爬很高...。雖然最終目標也許不在意某些差異,但是過程裡面還是有被看見這樣的事情。那麼,過程的差異,難道就不能是一個被看見的重要事嗎? 如果最終的目標一樣,我們只是用了不同的方式,用了不同的進度,但最終留在孩子身上的,會不會其實也是一樣的??這個問題在這次出發之前,也已經自問過很多次,困惑依舊。
去了苗栗參加一個民主教育的工作坊,第一次聽見這個地方,大概也好多年前了。那個時候對於溫柔教養、民主教育、人權教育還不是很懂(現在其實也還是)。地點是個很深山的地方,大部分參加的人都選擇住宿,工作坊一開始便從”怎麼住”這個議題開啟對話。
從討論並且制定宿舍公約,所有的人都一起參與討論。大人與小孩是分開住,所以也分開各自討論制定。看起來這件事情與工作坊的課程安排無關,剛開始的時候對做這一件事情有許多的疑問,好像還沒有完全理解做這件事情的用意。靜靜地聽著大家在討論的過程裡,有人隨意(?)提出一個時間點,然後有人反對,有人又提出一個新的時間點;有人問了問題、有人說明了是不是要依據工作坊既定的課程時間...。當時我在想的是:需要怎樣的安靜環境?宿舍的安排與鄰近間的隔音究竟多差? 有沒有帶小孩和其實間的需求會一樣嗎?不同的樓層條件一樣嗎?大家的需求究竟有多少差異?好像這一些資訊都不多,那要討論甚麼?是不是要先"了解統計"一下大家的需求,再進行討論。在這樣想的同時,也看見自己被所謂的「會議的形式」框住,討論就是開會,開會就是要先說明,說明後再決議,然後就突然醒了。我們對於任何形式的框架,都應該要保有空間做改變,任何一種討論都可以是打破框架的開始,也可以是維護傳統的延續。討論就是這樣,沒有直線向著一個目標,但沿路都是民主教育的展現,那麼這就是最好的公民課。於是繼續聽,繼續看公約的討論。
經果半小時左右的討論,大人宿舍區的公約,之後沒有再被提起來。但小孩宿舍區的公約,在第二天又被重新討論了一番。再重新討論的原因是第一天晚上的公約沒有完全落實,而第二天的公約中,除了因為就寢後安靜的時間被討論之外;也有孩子提到"起床"的時間,聽說孩子說太早起床也是會影響到睡眠的安靜程度,因此也被當作一件重要事,被提出來在公約裡討論。從一個時間點,到一段時間;從入睡時間,到整個睡眠時間;從我的需求,到可以照顧所有人的需求,甚至是宿舍旁邊的教師。這個討論的過程裡面,每個小孩都在自己的狀態裡,也都在真實的狀態裡,更在我們在意的社會裡。沒有小孩對還要再討論一次感到厭煩,第二次的討論聽說比第一次更快進到"討論"的狀態裡,即使是一年級的孩子也是。我很慶幸這次不惜千里來到這裡,讓自己真正看見並且相信:
聽幸佳慧老師說過,每一個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人,第一個身分就是公民。而在這片土地上,我們對人的公民教育是從甚麼時候才開始呢!? 我想,從一個生命的開始才是,一個胚胎的權利與權力,一個生命成長的權利與權力,一個在他還沒有成為誰之前,公民教育就應該有了,因為我們以為是為了教他的同時,我們正受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