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些時日以來,我從未心安理得地入眠。
在台北第11年,大約維持一個月回老家一次的頻率,父親把握見面的時刻叮囑我殘破的作息,說是只有不快樂的人才會一直睡。我煩躁地撥開這些話,因為他說的都對。
近來,無論繁忙與否,我的睡眠時間越來越長,知道自己不是在配合時令預備冬眠,而是疲於面對被餵養健壯的焦慮與恐慌,逃避地遁入黑夜,偷偷希望自己不需再醒來,就像20歲那時,深陷虛實無法辨別的流沙,過著現實與夢境交錯的日子。
現在想來,能經驗那整段蹂躪、鑽牛角尖後迎來頓悟和修復的過程,是何等的幸福。彼時,受生計與不知何來的責任感夾殺,是不再有本錢走這段歷程了,也或許是沒這個必要,我知道不能再來一次,這次恐怕會回不來。
直到現在,無法施展力氣的我,被外部的任何大小瑣事帶走,持續兩個月在崎嶇窄小的溪裡碰個鼻青臉腫,讓可恥而不自覺的逃避行為原形畢露。
一事無成的無用感,形成找不出源頭的循環,燉煮著焦躁不安。年初和朋友分享精神科藥物服用心得時,曾形容這些情緒和感受似滾燙的沸水。我想必有意無意地助長它的火侯,現在用藥物的鍋蓋壓制它們,真是殘酷無常的罪魁禍首。
醫生問我這次的焦慮和年初那段有何區別?我想,年初那段是突如其來的急性病症,早已入侵的病菌在我虛弱的時候躍出、叫囂;這次是慢性的瘤,被我親手灌溉,到今年被生命逼著看它已純熟而巨烈,我的認知將決定它是惡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