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談#7 一個劇本

Ｌ剛認識Ｇ的時候，對她的第一印象很差。

那晚她坐在一個男同事旁邊，雙手跟胸部搭在對方手臂上，眼神嘴角滿溢笑意，盡其魅惑之術。昏暗燈光中，Ｌ看到那位男同事笑得開懷，魂飛上天的樣子，心裡大皺眉頭。

當時剛出社會的Ｌ，對於同期女同事（相較於男性）更能受到男主管或男同事的關懷的這種狀況，感到很不公平。Ｌ現在回想，慶幸還好當時他作為新鮮人所抱持的那種不安與嫉妒感，很快就過去了。因為他逐漸理解到，女性優勢，在各種職場競爭的面向中，只是小小一環。更何況，女性群體中的無形競爭，本身就相當激烈；其妝容配備、時尚生活的軍備競賽，更是Ｌ無法想像的艱難與極端。有這樣的認知之後，Ｌ也就把當初所感受到的不滿情緒給平衡掉了。

「到後來真的跟Ｇ熟了以後，我才發覺我實在看得太淺了。」Ｌ笑著說。

因為工作輪調的因素，Ｇ被分配到跟Ｌ在公司中同部門、同團隊。朝夕相處的兩人，面對同樣的環境與挑戰，在經年累月的聯手合作抗敵之後，沒想到居然培養出戰友間的革命情感。Ｌ刻意拉開的安全距離、Ｇ直白坦率的專業表現，讓兩人雖然沒有曖昧與浪漫，但卻意外地發展成工作上的好夥伴。

「真的是因為一開始就對Ｇ就有成見，所以我完全沒有把她當作可能的對象去看待......，她甚至更像是一個假想敵，讓我檢討改進我的所做所為。」Ｌ頓了一下，說道：「她在各方面的條件都很好，但我從來都不能想像她當作我的親密愛人。」Ｌ笑說：「她太酷了，我無法企及她在感情上、甚至生活方針上已經活出來的那個層次。」

（我其實沒有問Ｌ太多「為何你們沒有發展關係」這個問題，但他很認真的回答。）

Ｌ：「 她可以像追逐明星的粉絲一樣，為某個性感的男同事熱情瘋狂好幾個月，然後某天就突然就成功睡了對方，以勝利者的姿態要我猜今天早上她跟誰在床上早餐；她可以在客戶面前留下大滴的眼淚，讓客戶束手無策，只好既往不咎；她也可以無暇演出各種憤怒與畏懼，讓主管憐惜與安慰，達到目的後像沒事人一樣對我偷比ＹＡ」

「我思考許久，很想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這麼靈活、這麼強壯、這麼快意、這麼深邃，令人自嘆不如。有一天我們終於聊到這個話題。

她說她某一天下午起床，看著窗外街道，她突然發現自己對男人能夠做些甚麼。得到一種直覺、得到一眼看穿的能力。『Suddenly understand what I can do to men. 』

『如果要比喻的話，就好像金庸《神鵰俠侶》裡，楊過在山上苦思七日夜，恍然明白諸般手段皆可為我所用，不用拘泥於全真古墓、東邪西毒各家門派招式心法。』

『很多老男人，怕死愛面子又貪財，最愛講道理，那我就當個溫柔寧靜的小鳥，在他肩上聽，在他耳邊唱；很多青壯男人，自信比天高，認為自己心靈充足，價值被低估，又說不出口，總是想找機會逞能逞強，那我就先神秘、後痴狂、最終崇拜他；很多小男生，甚麼都不懂，卻有顆炙烈的心，成天想要為愛情犧牲奉獻，為工作鞠躬盡瘁，他們需要的是像他們一樣，又單純又傻又容易受傷的姑娘，陪著他們寫生活日記。男人們啊，心裏都驕傲得不得了，都是大男人。』

『人生裡各種角色、各類劇本大異其趣。你可以挑一種扮演，你也可以隨心所欲。雖然沒人命令你把一生都活成四十八輩子的精采，雖然也沒人要求你把忠孝節烈、淫蕩暴戾都演過一遍，但你只要將各種人性特徵為你所用就可以了。』

Ｌ語畢，沉默半晌，說：「那我，我懂女人嗎？」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