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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好好活一天。

睜開眼，躺在床上，不想起身。思索著被稱為2021的新的一年，然後思索著就「只有這麼一天的2021第一天」。

今年寒假，和樹設計了給孩子的思辨課。我們從莊子的《逍遙遊》談起，其中在「小年與大年」的討論裡，有個活動設計是，體驗「朝生暮死」的「朝菌」，那指的是如果你的生命只有一天，從出生到死亡就只有這麽一天。

大學時的中國思想史，我偏愛老莊。在當時莊子逍遙遊看似談起更大的視野、角度與高度，帶著自己領略看待事物的宏觀與層次，於是佩服。但在十年後的今日，我有更深的體悟，思考莊子所謂的真正「逍遙」。那不是「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的對比，而是「各知其年、各得其所」所帶來的逍遙。

人類生命，不長不短，比起自然萬物，我們可以渺小、可以雋永。每年的跨年，像是個慶典，慶祝自己又在這世界、這宇宙，留下了一年的生命印記，也迎接來了足以讓自己重新寫下嶄新一年的美好。

但，有時我會想，這一年對人類、對自己好像太長了，因為又獲得嶄新的一年，於是稀釋掉我們思考生命真正價值的濃度。因為人類平均七八十歲的生命，淡化了在「有限」時間成為自己，該有的專注與覺知。

只有一天的朝菌，從誕生睜開眼的那刻，一直到太陽下山後的迎接死亡，會怎麼活？能怎麽活？是我在思考的一件事。於是，我設想「如果只有一天生命的自己，我會怎麼活？」

我想了幾天。許多想法閃過即逝，都不是我要的，因為我只有這麽一天能活。

那天問樹，他說，他會去散步、聽一張專輯、看部電影、種一盆栽…。

我呢？那天，我還是沒有確切答案。

今天醒來，睜開眼，點開自己想聽的歌單，靜靜的躺著，我再度讓自己思考這個問題。 「對，專注。今天我只想讓自己專注在自己，我的身體、我的感受、我的思想，流水帳般的專注，不會有別人，不會擔心周遭生活，我想要只有自己，好好活一天。」因為我只有這麽一天。

「只有這麽一天，我會好好的洗臉刷牙，在鏡子前從頭到腳好好的看看自己，穿上ㄧ身最柔軟、舒適的衣服，為自己做一道身體想吃的餐，然後把生活的空間佈置打掃成我最想要的乾淨與舒適，留下一點灰塵，讓陽光灑進房間，讓眼睛看得見經常忽視的渺小。打開窗，吹進風，為植物澆澆水，讓房裡與我共同生活的所有生命都能充滿能量。

清空洗衣籃吧！趁著洗衣服的空檔，到後花園陽台，好好觀賞每一盆植物的獨特與自然、枯萎與綻放。轉頭看看池塘裡的小魚是否因為寒流而掙扎，或是如何展現生存的本能姿態(水面上的水草中，夾雜著好幾隻不敵寒流而翻肚的孔雀魚，我知道，那即是生命循環必然)。曬衣服時，大口呼吸空氣，順便讓自己吹吹風、曬曬太陽，感受陽光的溫暖與必須，再用眼睛好好的勇敢直視太陽(我今天看了7秒)。

回到屋裡，為自己重新安排一日歌單，各類喜歡的音樂都來一遍，那是我今天的靈魂伴侶。再為自己挑選一支喜歡的豆子，研磨的時候細心品嚐香氣，感受咖啡樹與大地之間的氣息。然後，我想看書。「文字」是身為人類在這世界珍貴的創造與交流媒介，我想看一本書，一本探究宇宙奧秘的書，感受文字的力量並與這個誰交流珍貴的想法與對話。

或許，再到屋外，看日落餘暉；回到廚房，為自己再做一頓想吃的飯。又到屋外，看滿天星斗想念記憶中的美好。最後打給爸媽、好友，不用刻意說些什麼，只是聽聽想聽的聲音。然後，回到房間，複習幾個喜歡的瑜珈姿勢，感謝身體一每個細胞一天的運作。為自己洗個舒服的澡，寫下一篇網誌，在這浩瀚的宇宙中紀錄下這渺小但卻「好好為自己而活的一天」，能留給自己舒服、專注在自己的一天，這樣的我，應該就可以滿足地死去了。」

最後，躺在最舒服的床上，對這僅有的一天，說聲謝謝，晚安。

啊，如果我還活著，那就把握時間，再回味一部喜歡的電影好了！

「或許，我們睜開眼的每一天，都該按下只有活一天按鈕設定。才會知道自己為(ㄨㄟˊ)何、為(ㄨㄟˋ)何? 莊子也是這麼活嗎?」我是這麼想。

其實，只活一天，生命能感受更多的單純與美好。能有一天的流水帳，其實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