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包的素粽
雖說去年開始素食旅程，但端午佳節一到，記憶中肉粽的香氣就排山倒海而來，撲滅我心中尚未堅定的素食火焰。隨便找了個理由：啊，在國外哪裡買得到素粽？就下訂了八個肉粽。為何八個？在歐洲，除非有門路，一顆粽子少則三歐，料好實在的則要四歐元。八顆已要價超過台幣一千，解解饞儘夠了。
今年茹素志向已定，想吃粽子？自己包吧！雄心萬丈地下訂了粽葉，香菇，花生，糯米等等。佳節將至，卻一直提不起勁。想起當年母親，總要花一整天，泡糯米，備好料，洗竹葉，包好三大串粽子，之後手腕得痛上一個晚上。雖然我們姐妹幾個，年歲稍長，即圍坐母親身邊，用小小的手，努力學著。但一開始不得其法，包得歪七扭八，下鍋煮了，有的散開，有的成不了立體金字塔型。再者，母親包得不僅漂亮，滋味也因皮薄餡多而鮮美Q彈許多。最終，包粽子只是孩子們的遊戲，一個一家人圍在一起完成一件事的儀式。絕大多數的粽子，還是出自母親之手。
母親包的粽子屬南部粽。葉子用的是兩片疊在一起的靑竹葉，糯米只是泡水而不先炒過。內餡嘛，是炒得噴香的蝦米，魷魚，滷肉，香菇，再加上炸得金黃酥脆的紅蔥頭。不包栗子，花生，蛋黃。母親總有辦法將糯米薄而均勻的分布在小金字塔的每一面牆，一一置入一大塊滷肉，香菇，再填滿其餘配料。每一串20顆，慢火煮上一個小時。等忙完都已經晚餐時間了，正好解開剛起鍋的粽子，一家人圍坐餐桌，大快朵頤。桌子中間曡著越堆越高的粽葉，每個人依照自己心情口味，在金黃噴香的粽子上調味。或甜辣醬，或醬油膏，或什麼都不加，就著粽葉，捧著一顆小天堂，一大口把金字塔頂咬下，感受軟糯的米飯和入口即化的肉塊交纏在一起的感覺，其間則穿插著魷魚的彈牙和和紅蔥頭的酥鮮。而整間屋子，鼻裡口裡瀰漫的濃濃粽葉香氣，是每到端午佳節，令我魂牽夢繫的記憶。同樣對端午粽子有執著的，是所有海外遊子。二十三歲那年，遠渡重洋，來到台灣人較不熟悉的歐洲。電視上常見留學生在各節慶去中國城採買，而早我幾年，去了美國的大姊也提到過。端午節到了，心想買個粽子吃吧！去亞洲店一轉，才大驚失色的發現，求學地點，小鎮人家，根本不會賣粽子這種奢華的東西！自己包在當年是不可能的，何也？因本人出國留學時，還是不折不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結果就是，悲催的渡過第一個沒有家人在身邊，也沒有粽子吃的端午，還不敢跟家人說，生怕他們擔心的叫我立馬打包回家，別讀那什麼勞什子書了！
第二年，端午節前，一有人邀請我，一起包粽子，我立馬二話不説的答應了。幾位大哥大姐備料，我就負責包。幸而母親是教過的，就算沒她包的漂亮，但包得成小金字塔是沒問題的。二十幾個同在異鄉的台灣人，擠在一屋子蒸騰的粽葉飄香，獨自一人在國外打拚的孤獨寂寞，辛酸血淚，就在你一言，我一語，談著自家包粽子的各種趣事中，暫時被拋到腦後。
今年為了吃到素粽，只能自己包。而疫情則禁止了台灣同鄉聚在一起的可能性，獨自面對著還是生的各式材料，不禁望而卻步。不料大姊分享了她與兒女一起動手包的粽子，聊了一會兒，讓我想吃粽的心一發不可收拾。終於！週五將糯米泡入水中過夜，週六中午開始準備粽葉及配料，傍晚動手組裝。意外驚喜，發現神隊友竟是包粽子一好手！原來被母親訓練過的不只我一人，感恩婆婆，讚嘆婆婆！
素粽自然是少了滷三層特有，溢出油來，濜染得米粒油亮噴香的可能性，反而強化了粽葉的淸甜香。加上大姊分享的高雄人吃法，灑上一大匙事先烘得金黃香脆的花生，打成粉，佐以醬油膏，李錦記辣麻油及香菜，也是一種令人回味不已的滋味。神隊友則洋洋得意於十年沒動過手，一出手就包得又大又美的傑作。兩人一邊吃，一邊回憶著小時候，和媽媽一起包粽子，及和兄姊分享的回憶，一邊想念台灣才會有的各式各樣粽子及美食。過節，就是遊子思緒漂回家鄕的時候。端午佳節愉快，大家都吃粽子了嗎？
